仁宗在罢吕夷简后,摆脱了政治上的羁绊势力,“欲更天下弊事,故增谏员”,先后任命王素、欧阳修、蔡襄、余靖为谏官。且严令“自今除台谏官,毋得用现任辅臣所荐之人”。直接拿掉了宰执对于台谏官的任命之权。使台谏摆脱了官僚集团的控制。
仁宗对于台谏可谓优待到了极点,余靖进言时;“时盛暑,靖对上极言,靖素不修饰,上入内云:“被一身臭汗薰杀,喷唾在吾面上,上优容谏臣如此。”然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仁宗依然是对台谏的谏言基本上都能采纳,有时甚至是“惟言官是听”,凡是被台谏所攻击者少有不罢黜者。
仁宗朝的夏竦、吕夷简、文彦博、范仲淹均遭到台谏的弹劾,继而免职或贬谪。
因而也就不难知道,为何韩琦能够“片纸落去四宰执”,这其中不仅有着皇权的支持,台谏机构的日益壮大。也因为宰执集团的日趋庞大,甚至到了逐渐压制皇权的地步。
因而,皇权集团要尽快扶植能够替代皇权与之抗衡的势力。言官显然是最适合的,在经历了仁宗的“台谏”制度改革后,言官集团不仅掌握了话语权和监督权。
同时,不再受制于中枢机构,摆脱了执政集团的制约,逐渐成为能与宰执抗衡的新势力。
有时候皇帝过于支持也未必就是好事,当仁宗过分的依赖“台谏”机构,那么制度在发展的过程中,很可能会违背设立者的初衷。欧阳修曾言:“即使台谏有时风闻不实,也予以优容,苟有罢黜,则被其所劾者也不免。近年宰相多以过失,因言者罢去”。
在言官的个人待遇方面,“赐知谏院王素三品服,余靖、欧阳修、蔡襄五品服,面谕之日:卿等皆朕所自择,数论事无所避,故有是赐”
在仁宗的支持下,“台谏”这一原本仅是监察官的职权无限放大,甚至已经开始干预朝廷中枢的决策。苏轼就台谏曾言:“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
新科进士汪辅之责问富弼:“公为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弼不能答。”
范镇曾言:“今陛下不以是非自专,而以责中书、枢密院大臣,中书、枢密大臣又不敢主是非,主是非者御史而已”。作为文官集团的一把手,竟然要遵从台谏的旨意行事。且台谏不过专司弹劾稽查之事,却无形中因为皇权的支持,而越俎代庖,插手政府行政事务,这显然是违背了仁宗大力提升台谏的初衷。
当“台谏”结构随着自身势力的日益庞大,其成员逐渐参差不齐,其上书言事的对象和原因便逐渐发生偏移。刘沆就说:“自庆历后,台谏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无当否悉论之,必胜而后已,又专务抉人阴私莫辨之事,以中伤士大夫。”
设立台谏的目的是:“司君上之过, 纠臣下之罪”而非以他人之微末过失,大肆弹劾。仁宗朝后期出现“人主纤微过差,或宫闱小事,即极言过当,用为讦直。”的情形。
当“管闲事”已经管到皇帝头上了,仁宗感觉到“台谏”的路好像走歪了。很快,仁宗见台谏之风日益猖獗,故而下诏:“非朝廷得失,民间利病,毋得以风闻弹劾,违者罪之。”
然而当“台谏”成为一种新的政治势力之后,皇权想通过一纸诏书而停止其运作,已经不可能了,自仁宗朝始,随着“台谏”之风愈刮愈烈,逐渐沦为党争的“黑手”。朝臣以上书言事为由,互为攻讦。“台谏”制度全然没有了监察百官的作用。
然而,向来注重“祖宗之法”的宋朝君臣,将这一风气代代相传,经过神宗、哲宗、徽宗三朝以后,更是成妖邪之风,席卷朝堂,直至宋朝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