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有句流传至今的名言:“难得糊涂。”
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四个字,比这四个字更早听说的,是人们埋怨别人时常说的:“你好糊涂!”
于是心里十分疑惑,糊涂到底是好是坏?并且这疑惑伴随了我半生。
及至年岁渐长,方才慢慢悟解个中三昧。
郑板桥一生,为人光明磊落,且心直口快,至情至性;为官清正廉洁,关心百姓疾苦,十二年官宦生涯,始终不改初心。
他为官力求简肃,视排衙喝道之类的官场礼仪为粪土。常常微服私访,穿着便服草鞋到乡下体察民情民生。不摆官威,既不坐轿子,也不许鸣锣开道,不许打“回避”“肃静”的牌子。
即便夜间查巡,也仅差一人提着写有“板桥”二字的灯笼引路。
常常“陇上闲眠看耦耕”,以致“几回大府来相问”,上司来找他,竟然看不到他的人影。
有一次他的顶头上司向他索求书画,他画了拿手的竹子,并在上面题诗一首为百姓诉苦:“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后来,因为实在看不惯官僚主义那一套,加之他私开官仓赈济灾民,救人无数却反遭小人攻讦,于是愤而辞官。
“难得糊涂”的由来,民间有个传说。
有一年郑板桥专程至山东莱州的云峰山观郑文公碑,流连忘返至天黑,不得已借宿于山中一老翁的茅屋内。
老翁温文尔雅,出语不凡,自命“糊涂老人”。他的室中陈列了一块方桌大小的砚台,石质细腻,镂刻精良,郑板桥十分叹赏。
老翁请郑板桥题字以便刻于砚背。板桥认为老翁必非常人,便斟酌老翁的字号写了“难得糊涂”四字,用了“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的方印。
因砚台宽大,尚有许多空白,板桥便说老先生不妨也题几个字。
老人便写了“得美石难,得顽石尤难,由美石而转入顽石更难。美于中,顽于外,藏野人之庐,不入宝贵之门也。”
题罢也用了一方印,印上的字是“院试第一,乡试第二,殿试第三。”
板桥这才知道,老人是一位隐退的官员。
有感于怀,见砚背上还有空隙,板桥便也补写了一段话:“聪明难,糊涂尤难,由聪明而转入糊涂更难。放一著,退一步,当下安心,非图后来报也。”
不知这故事是真是假,不过我觉得另一种有说更可信。
说是有一天,“衙斋无事,四壁空空,周围寂寂,仿佛方外”,郑板桥心中不觉怅然,暗叹“一生碌碌,半世萧萧,人生难道就是如此?争名夺利,争胜好强,到头来又如何呢?看来还是糊涂一些好,万事都作糊涂观,无所谓失,无所谓得,心灵也就安宁了。”
于是,他挥毫写下“难得糊涂”。
——是啊,想自己心怀坦荡,眼里揉不得沙子,看不惯官场的歪风邪气,激愤了大半生,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倒使自己难受了几十年,何苦来哉,倒不如不要看得那么明白,糊涂一些。
难得糊涂既是郑板桥的人生感悟,也是一种处世哲学。有时候,确实糊涂一点好,须知太精明了,反为不美。
曾经碰到过两人“精明”之人,脑子转得快,嘴皮子也会说,做什么事都不吃半点亏。
最开始很多人都感慨说,这么精的人,不发财才怪。
可是很奇怪,这两人过得却并不好。
他们身边看起来不那么精的人,反而都慢慢都混开了,日子越来越好。
他们却还在原地踏步,甚至还有倒退的趋势。
人们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