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僧袍,无疑是吴梅村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因为不论是清朝的官袍还是明朝的官袍,都已被打上了政治符号。只要涉及到政治,人们便会想起吴梅村当贰臣的那段日子。
或许吴梅村也曾考虑过穿着明朝的官袍下葬,可他投降满清已成为既定事实,就算是穿着前朝的衣冠袍服下葬,也改写不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至于死后不要请人为自己写墓志铭,这条遗言更是自欺欺人。吴梅村明白自己在文人圈中的名声已臭到了骨子里,所以,生怕有人会将自己的“光辉事迹”刻在圆石上。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亦会通过其他方式流传于世,这是无法遮掩的。
在明末清初的诗坛上,吴梅村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即便是与之齐名的“江左三大家”钱谦益,在当时的名声都不及吴梅村显赫,吴梅村绝对是当之无愧的诗坛盟主。不得不说,吴梅村才华横溢,在创作文学的过程中加入了不少创新的笔法,他将“元白体”以自己的方式翻新,造就“梅村体”。
吴梅村的诗作中,充斥着浓厚的时代精神,即便是自诩风雅的乾隆皇帝,在读完了吴梅村的诗句后,都不由得发出了“梅村一卷足风流,往复披寻未肯休,秋水精神香雪句,西昆幽思杜陵秋”的感慨。不过,即便在文坛上吴梅村的地位是崇高的,但文学领域的建树无法弥补道德上的缺憾。
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在江山易主、社稷改姓的关键时期,文人的选择往往会影响深远。吴梅村不知道,他的屈从既让多数文人嗤之以鼻,又动摇了部分文人的决心。
在写卞玉京的专题中,笔者为何要以如此长的篇幅讲解吴梅村其人呢?
......
从这以后,江南地区再无名妓卞玉京了,却多了一个“玉京道人”。这一身素雅的道袍,不知为卞玉京免了多少无妄之灾。虽然,这身道袍是卞玉京在乱世之中为了避祸才换上的,但即便是到了安定的地区,卞玉京也不再穿着女装。
此时的她,已经习惯了身上的道袍,同时,她的装扮也体现了卞玉京宁做一名方外之人,也不愿成为大清臣民的决心。身为一个风尘中摸爬滚打的烟花女子,卞玉京却展现出超越普通人的气节和人品,同时,也为那些不肯屈从于满清统治的遗民做出了榜样。
倘若古人能站在我们的角度回溯历史,恐怕钱谦益、吴梅村这些大好男儿都会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们的所作所为着实比不上卞玉京这个小女子。
卞玉京化身女道士,离开了南京长达五年之久。在这段时间里,潦倒的卞玉京有时也会干起“老本行”,从事陪酒卖笑的生意赚取细软。不过,相比于伺候那些异族的王公大少,卞玉京的处境无疑更加自由。
虽然,吴梅村偶然在游人口中听到卞玉京的行踪,但始终无法确定她在何处落脚。卞玉京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南方,四处云游。直到顺治七年,吴梅村才打探到卞玉京来到常熟尚湖。听说了卞玉京的行踪后,吴梅村借着造访钱谦益的由头来到常熟。
与钱谦益会面时,吴梅村有意无意地提到了来到这里落脚的女道士卞玉京。钱谦益心思缜密,听吴梅村提到卞玉京时便留了个心眼,在提卞玉京近况时仔细观察了吴梅村的反应。当他发现吴梅村对卞玉京的遭遇十分上心时,钱谦益确定两人的关系十分亲密。
钱谦益的夫人柳如是亦出身于秦淮河畔,且与卞玉京交情匪浅。钱谦益有心成人之美,当场对吴梅村保证自己一定能将卞玉京请来,让他们再续前缘。最终,在钱谦益和柳如是的邀请下,卞玉京来到了钱府。只不过,她只是在内宅与柳如是小坐了片刻,随后便不告而别了,并没有来到大堂见吴梅村。
显然,“秦淮八艳”都是无法用常理度之的奇女子,卞玉京自不例外。
在后来的日子里,卞玉京与吴梅村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厚,他们经常在一起吟诗作对,探讨琴棋书画。只不过,直到吴梅村离开南京,也没向卞玉京做出任何许诺。反倒是吴梅村即将离开的那个夜晚,卞玉京吹了整整一夜的笛,希望能用笛声表明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