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就以《天游阁集》中拟闺词四题各限韵为例,摘录四首:
——《卷帘待燕》得留字
东风影里罢梳头,窗外呢喃听不休。藻井待棲双玉剪,筠帘初上小银钩。
疑将软语商量定,似有柔情宛转留。衔得新泥重补葺,余香犹记旧妆楼。
——《对镜簪花》得奁字
初晴小雨柳纤纤,晓起临妆暖气添。欲效远山眉淡扫,喜簪嫩蕊手轻拈。
鸦鬟翠腻云三绕,鸾镜光涵月一奁。甲煎浓薰频顾影,为留香久自垂帘。
——《剪灯听雨》得蕉字
罗衣初换旧轻绡,一瓣心香手自烧。不解离愁栽豆蔻,为听骤雨种芭蕉。
银钩字细书清楚,红烛风微影动摇。赋到秋声人意懒,已涼天气乍长宵。
——《倚阑垂钓》得光字
手倦停针夏日长,绿阴深护小横塘。参差荇藻朱鱼隐,曲折阑干翠盖张。
倒映靓妆花妒色,慢沉香饵水摇光。借他短钓消炎暑,受用临池六月涼。
但遗憾的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奕绘没有迈过中年的门槛,他的人生止步于四十岁那年。奕绘身染恶疾,药石无医,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顾太清无法相信,躺在棺木中那具冰冷冷的肉体,便是知冷知热的夫君奕绘。她泪流不止,始终无法接受奕绘已死的事实。
对于她来说,爱情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此生陪伴她的便只有无尽的寂寥和孤单。此刻的她只想就这样在对奕绘的思念中过完一生算了,并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再起任何涟漪。
可是,她不想惹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了她的门。
话说,杭州有一个风流文人陈文述,他编辑了一本诗集叫做《兰因集》,这其中就搜集了一些闺秀诗文,甚至,为了抬高这本文集的档次,他让自己的儿媳周云林去央托表姐汪允庄,向闺秀文坛之首的顾太清求一首诗,但是,此时的顾太清实在无心去参与这些闲事,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拒绝了。
这样打脸的事情一直让陈文述耿耿于怀,后来,《兰因集》发行后,顾太清发现里面竟然有一首自己署名的诗,便觉得实在太荒唐了,所以,便写了一首诗讽刺陈文述,当然,这更让陈文述记恨在心。顾太清很快便忘记了这件小事,她一直与京城里的文人雅士有着诗词的交往,并且,龚自珍就是其中之一。
一年秋天,龚自珍写下了这样一首《已亥杂诗》:
空山徒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
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
不但如此,诗作的后面还有一句注释:“忆宣武门内太平湖之丁香花”,太平湖距离贝勒府不远处就有一片丁香树,这首诗被陈文述看到后,他认定龚自珍与顾太清有私情,于是,他将二人的绯闻传播开来,顾太清有口难辩,龚自珍也为了避嫌,便离开了京城。
这便是历史上有名的“丁香花公案”。
因为奕绘的死,奕绘发妻妙华夫人所生的长子载钧,更是恨透了顾太清,他觉得是这个女人夺走了父亲对母亲的宠爱。甚至于,为了报复顾太清,借由这场绯闻,他以家主的身份将顾太清和她的女儿赶出贝勒府。
无奈之下,成为寡妇的顾太清只能寄住在被废弃的养马营里,靠为人写诗作画将几个女儿抚养长大。直到载钧过世,顾太清的孙子继承了家主之位,顾太清这才得以重回贝勒府。不过,此时的她已两鬓斑白,只享受了几年天伦之乐便撒手人寰了,死时73岁。
陋巷数椽屋,何异空谷情;
呜呜儿女啼,哀哀摇心旌。
几欲殉泉下,此身不敢轻;
贱妾岂自惜,为君教儿成。
时间证明,清者自清,多年的孀居生活,已让顾太清的心境发生了蜕变。
奕绘死后,她早已对这个冷漠的世界失去了希望,她的一切关注点都在一双儿女身上。只要替丈夫完成了教育子女的使命,她的任务便完成了。在培养子女成年后,顾太清已对无常的世事气定神闲,她已在琐碎的生活中领悟到无喜无悲的超脱。
这首《悟》最能体现她这一时期的心境:
一番磨炼一重关,悟到无生心自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