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鲍令晖的爱情让我们有些捉摸不透,但她与兄长之间的兄妹情却值得一书。这份情,真真切切,平淡又温馨。以男权为主导的封建社会中,兄妹感情能好到这种程度的,十分罕见。鲍氏兄妹在成名以前,鲍家只是山东地区的“寒门”。南北朝时代十分讲究门第,鲍家与王谢两家有云泥之别,虽不是农民出身,但也不是乡绅土豪。
往上数个几代,鲍家也曾出现过达官显贵,但是,正所谓“富不过三代”,家族传到鲍照兄妹这一代时就已落魄了。鲍氏一家早年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鲍照成名后曾在书信中提到自己和妹妹小时候常常上山砍柴、捆菜以贴补家用。显然,即便这家人是士族,但也已家徒四壁了,连维持基本生计都很困难。
或许是士族骨子里的倔强,鲍家兄妹的父母省吃俭用送二人进入学堂,让他们得以“读书改变命运”。
魏晋南北朝的文人们格外看重亲情,而且,这一时期涌现了不少哥哥妹妹一同出道的“兄妹文豪”。在鲍照、鲍令晖成名之前,就曾出现过左思、左棻这对兄妹档。宋孝武帝曾夸奖鲍氏兄妹,说他们俩“就像是当今的左氏兄妹一样”。不过,鲍照却非常委婉地回应了这一评价:“臣妹才自亚于左芬,臣才不及左思。”
都说文人相轻,像鲍照这种谦虚的家伙绝不多见。相比于左思,鲍照的才名显然要更胜一筹,她妹妹鲍令晖的才情亦能与左棻一较高下。只不过,左棻是司马炎的贵嫔,两人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罢了。鲍照的才气不需多言,但在那个年代想要成名光靠才学是远远不够的。鲍照没有显赫的出身,所以在他的进取之路上难免一而再再而三地碰钉子。
话说,鲍照在其二十岁那年背井离乡,四处闯荡。南北朝时期政局不稳,战乱频发,所以,鲍照的远行对于家人来说或许是再也无法相见的诀别。鲍令晖两眼热泪,目送哥哥离开自己的视线。聪明如她,一定能想到哥哥此去定是波折重重,餐风露宿,所以万分不舍。妹妹复杂的眼神被鲍照记在心里,后来便写就《代东门行》以纪念二人的别离:
伤禽恶弦惊,倦客恶离声。
离声断客情,宾御皆涕零。
涕零心断绝,将去复还诀。
一息不相知,何况异乡别。
遥遥征驾远,杳杳白日晚。
居人掩闺卧,行子夜中饭。
野风吹草木,行子心肠断。
食梅常苦酸,衣葛常苦寒。
丝竹徒满座,忧人不解颜。
长歌欲自慰,弥起长恨端。
离家而去的鲍照,投奔了临川王刘义庆。
那个年代文人想要得到重视,自是又献诗又表忠心,一通溜须拍马下来,鲍照总算是换来了机遇。被安排在江州任职时,这时的鲍照已有了几分扬眉吐气的畅快,所以他此时的作品多为托物言志之作。
不过,在领略了大好河山的风光之后,鲍照仍不忘守在家中的妹子,于是,就给她写了一篇《登大雷岸与妹书》,带妹妹领略沿途的秀丽风光,末尾还叮嘱妹妹“寒暑难适,汝专自慎,夙夜戒护,勿为我念。”
在那个通信并不发达的年代,这封信邮寄到鲍令晖手中起码要半年时间之久。信中兄长虽提到了不少秀美风光,可鲍令晖仍在字里行间读出了哥哥的苦愁与奔波,对他愈发挂念。于是,鲍令晖便为哥哥写了一首《题书后寄行人·自君之出矣》以示思念和担忧:
自君之出矣,临轩不解颜。
砧杵夜不发,高门昼常关。
帐中流熠耀,庭前华紫兰。
杨枯识节异,鸿来知客寒。
游用暮冬尽,除春待君还。
从这首诗的内容来看,鲍氏家族门庭冷落,估计鲍太公已驾鹤西去了,母亲又目不识丁。若非如此,鲍照又何必将信寄给妹妹而不是爹娘呢?因为家中人丁稀少,所以出门在外的鲍照总是担心母亲和妹妹得不到照料,忧心忡忡。
家中仅有母女二人孤苦伶仃,连个顶梁柱都没有。这世道又非路不拾遗的盛世,所以每到夜幕降临,鲍令晖便将大门锁死,在房间里与烛光为伴。兄长的来信断断续续,每一封都报喜不报忧,这种情况让鲍令晖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