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很早就认识到言辞的重要。
《诗经》曰:“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这句话的大意是,言辞和顺,百姓就融洽和睦;言辞动听,百姓就安宁悦生。在此基础上,《诗经》强调“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告诫人们言语不可不慎重。
《论语》记载,鲁定公曾问孔子: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一言而丧邦,有诸?“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固然言过其实,但更加说明了言语的重要性。
《论语》里有这样一个案例:“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一份完善的命令出炉,竟然需要那么多人为之呕心沥血!
外在的是言辞,内心的想法则是“志”,有时也称为“意”。《庄子》说:“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
人的语言能力有高有低,很多人有“言不尽意”的人生体验。《周易》引孔子之言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为此圣人不得不“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
总的来看,情意就像灵魂一样,凭附在言辞之上,经人听后为人理解。或者可以这样说,言是车驾,情意就是车上的货物,从此地载到彼地。
《论语》感叹:“辞达而已矣。”在孔子看来,说话最重要的是将内心的想法准确无误地传达给对方。孔子强调“修辞立其诚”,要求修辞者持中正之心、怀敬畏之意,从心灵深处发声音、讲真话。
为了精准表情达意,有必要对言辞进行修饰,但不能以文害辞、以辞害意。楚竹书《孔子诗论》第一简“文亡隐言”,意思是“文”不要起到遮蔽言辞的负面作用,强调对“言”的修饰不能过分。
孔子重视言辞,孔门四科中就有“言语”一科。但孔子反对巧言,认为“巧言乱德”“巧言令色,鲜矣仁”,声称“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在孔子看来,“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修饰过甚会给人诚意不足的印象。
孔子的学生中,宰予、子贡都善言辞,但孔子对他们都有严厉的批评。
然而,现实却是“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如果既不能像祝鮀那样能言善辩,又没有宋国公子朝的美貌,就很难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了。
容貌是天生的,言语则可以习得。春秋之后,善辩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孟子说:“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荀子说:“君子必辩。”
尤其是那些纵横家,他们凭借自己的口才,鼓吹“纵合则楚王,横成则秦帝”。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出奇谋,划妙策,又见风使舵,帮诸侯争城、掠地、杀人、灭国。他们或游说君王,或互相辩难,无不变本加厉、铺张夸饰,务必出奇制胜、决胜千里,形成的文字固然令人拍案叫绝,但也背离了“修辞立其诚”的原则。
纵横家的言谈风气极大地影响了先秦诸子的著述,各种言说技巧被运用到著书立说当中。然而,这种逞口舌之辩的书写方法,引起了一些人对以文害辞的担忧和警惕。《老子》感慨:“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韩非子》进一步指出:“今世之谈也,皆道辩说文辞之言,人主览其文而忘有用。”在此基础上,韩非子深恐人们“览其文而忘有用”,还特意讲了“买椟还珠”和“秦伯嫁女”两个寓言,以此来说明“以文害用”的道理。
◎本文原载于《解放日报》(作者周苇风),图源网络,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