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从前的事,蒋镇难免也会充满了后悔。事实上,在朱泚逼迫蒋镇当官时,他就想一死了之,甚至连毒药也准备好了,但是千古艰难唯一死,他终于没有勇气死。
现在只是多活了一年时间,就从忠臣变成了逆贼;就从人们敬仰的偶像,变成了人们唾弃的罪人,这一年时间的存活成本也未免太高了吧?
在唐德宗陷入危难之际,远在江南的韩滉竟然想方设法地加强当地城防。
韩滉这是想干什么呢?
往好了解释,自然是他看到北方乱得无法收拾了,所以就巩固好江南,希望唐德宗能有个退路。
往坏了解释,就是他看到唐德宗马上要玩完了,所以准备好了要割据一方当军阀。
对于第一种解释,就连韩滉也觉得有些牵强,但李泌一再向唐德宗保证,韩滉加强当地的城防,就是为了让皇帝狡兔有三窟。
议者又言:「韩滉闻銮舆在外,聚兵修石头城,阴蓄异志。」上疑之,以问李泌,对曰:「滉公忠清俭,自车驾在外,滉贡献不绝。且镇江东十五州,盗贼不起,皆滉之力也。所以修石头城者,滉见中原板荡,谓陛下,将有永嘉之行,为迎扈之备耳。此乃人臣忠笃之虑,柰何更以为罪乎!滉性刚严,不附权贵,故多谤毁,愿陛下察之,臣敢保其无他。」
从某种意义上讲,在唐德宗落难的时候,韩滉的选择也是表面臣服,但实际上还是拥兵自重。
一方面,他依然高举大唐的旗帜,并且还不断向唐德宗进献物品,但是到底有多少诚心,唐德宗肯定能感觉出来。
另一方面,他也做好了皇帝玩完之后,自己应该怎么割据的准备,至少当时的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就是这样玩的。
这种选择,其实是当时很多军政长官的共同选择。
支持皇帝的时候心里有些没谱,但是背叛皇帝的时候又感觉凶多吉少,所以就先骑墙再观望一会儿。
有一个军政长官,在唐德宗逃出长安城后,也一直高举大唐旗帜,并且依然给中央政府效力,但是在工作时,难免有些三心二意。
更主要的是,平定叛乱后,人们搜查叛军的档案时,发现这个军政长官一直和叛军也有来往。
刘洽克汴州,得《李希烈起居注》,云“某月日,陈少游上表归顺。”少游闻之惭惧,发疾,十二月,乙亥,薨,赠太尉,赙祭如常仪。
总的来说,拥兵自重的好处就在于,类似的选择永远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你这样玩,虽然不会让你赢得盆满钵满,但是不会让你输得一干二净。无论哪方胜利了,也很难清算到你的头上。如果连骑墙观望的人都需要清算,那你这打击面未免也太大了。
现在,就看韩滉接下来会怎么玩了。
唐德宗杀回长安城后,韩滉有上中下三策选择。
上策,皇帝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站着也是死,为什么要跪着死呢?总而言之,继续串联自己处境相同的人,做着近于绝望的努力,期待奇迹的发生。
中策,向表示皇帝妥协,但是绝不轻易进京。
下策,就是死心塌地的向皇帝表忠心,希望皇帝可以原谅自己,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上策和中策看起来不错,但其实是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因为在当时的背景下,它只会让自己死得很难看。
你死心塌地的向皇帝表忠心,皇帝即使不原谅你,也许你留下自己的脑袋就可以交账了;如果你真抱着什么一不做二不休的态度,与皇帝对抗到底,就有可能要交出全家人的脑袋了。
在这种背景下,韩滉选择了下策,那就是死心塌地的向皇帝表忠心,而且表现非常优秀。
于是韩滉马上不计代价的给中央政府所在地输送粮食一百万斛,看到韩滉这样,江南有嫌疑的军政长官,也开始积极向中央政府所在地输送粮食。因为这是向皇帝表忠心的重要方式。
因言:“关中乏粮,归于卿父,宜速致之。”皋至润州,感悦流涕,即日,自临水滨发米百万斛,听皋留五日即还朝。
既而陈少游闻贡米,亦贡二十万斛。上谓李泌曰:“韩乃能化陈少游贡米矣!”对曰:“岂惟少游,诸道将争入贡矣!”
事实上,他们从前高举大唐旗帜,却依然面临要被皇帝秋后算账的风险,就是因为他们从前给中央政府输送后勤物资时,多少有点不够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