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家风与明清国运

2020-12-01 20:09:40 作者: 紫禁城家风与

上书房教学内容除了与朱明家族相同的经史子集、诗书辞赋之外,还有“国语骑射”。国语自然是满族语言文字学习,骑射包括骑马、射箭、枪械、武术等,其中武术又包含拳脚、兵器两项。清朝以骑射得天下,爱新觉罗家族视之为“立国之本”,追求娴于骑射彰显民族身份。清前期皇帝都擅长骑射,即便是外形瘦弱的道光皇帝,也精通武术,自创了一套刀法“二百连环刀法”。

上书房设“总师傅”二三人,负责皇子皇孙的日常教育,稽察每个学生的功课。可是上书房的朗朗读书声,要想长盛不衰,仅靠总师傅稽查肯定是不行的,关键看皇帝本人。清朝皇帝都很重视上书房教育,康熙、乾隆几乎天天巡视上书房,检查子孙功课。康熙皇帝尤其在意,几乎每天9点准时到上书房听孩子们背书,有时下午四五点再来一趟。他本人就是严苛教育的成果,5岁就和大臣们一道随朝站班,宫苑门槛太高迈不过去,侍卫们就把他抱过去;散朝后再赶到上书房读书。高强度的读书,累得玄烨咳血,咳完了继续读书。乾隆皇帝的督导,主要是“抓纪律”。一次得知皇八子永璇(25岁)未告知师傅外出办理私事,不仅严厉训诫永璇,还惩处了失察的总师傅、专职师傅;乾隆皇帝八十岁时,查看记录发现上书房七日内竟无一位师傅入值,大怒之下连发谕旨,自总师傅刘墉以下,降职、降级、革职留任十数人。

更难能可贵的是,爱新觉罗家族并不要子孙读死书、死读书,教育理念求真务实。

上书房悬挂雍正御题“立身以至诚为本,读书以明理为先”。读书明理,而不该沉迷于句读、计较于词句,后者自有文人大臣去钻研。乾隆三十一年,皇十一子永瑆(15岁)在给弟弟永琰题写扇面时落款“兄镜泉”。乾隆皇帝看到后,认为“非皇子所宜”,先归咎永瑆的师傅书生习气,妄为皇子取字,接着斥责永瑆“鄙俗可憎”,最后严肃申明皇子读书要正心立身,不能崇尚虚名,更不应该追求寻章摘句。词章书画在清朝皇帝眼中是“末艺”,正道人心、天下大势才是宗室子弟应该钻研的。

中国古代皇室数以十计,爱新觉罗家族或许是平均素质最高的。紫禁城教育功不可没。

《道光帝行乐图》,画中亭中读书习字者为奕詝和奕訢,即日后的咸丰帝和恭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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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血液中流淌着家族祖先的基因和思想,潜移默化,不可抗拒。

朱元璋起自阡陌草野,无尺寸之凭借,冲破血雨腥风、历经刀光剑影创建明朝。他的经历,奠定了朱明皇室的底色。朱家基因中深深沾染了中国基层农民的习气,坚忍中带有卑微,刚强下隐藏虚弱。登顶之后,朱明家族身上有一股浓厚的挥之不去的不自信。明朝将居民迁出皇城之外,在紫禁城四周密布衙署,何尝不是这种虚弱的表现?朱明皇帝壮大锦衣卫,重用宦官,发明东厂西厂,何尝不是不自信的表现?君主专制在明朝的增强,竟然和朱明皇室的隐秘心理有莫大关系。只不过,宦官势力畸形壮大,后期太阿倒持,反而威胁皇权,则是制度在实践中变异的后果。

朱家的不自信也体现在紫禁城运转上,就是支撑宫廷后勤保障的宦官机构、侍卫机构及诸多仓库包围着紫禁城。明代紫禁城是太监的天下。至于锦衣卫,除了奉天门前两厢有片瓦半间,在宫内几乎没有存在感。同样遭到紫禁城排斥的是朝臣。极少数内阁文臣才能在外东路南部出入,其他朝臣严格局限在奉天门两厢直房。明朝紫禁城的大多数地区只有皇帝及其子孙是正常人,不见一个其他正常人。为了杜绝行刺和宫闱丑闻,朱元璋的子孙干脆杜绝正常男子出现在身边。

家国一体,家的私利成了朱明皇帝考虑的主要内容,国政相关的内容压缩到了紫禁城一隅。

紫禁城雪景

私心私利换来的安全感,最终没能保障安全,明代紫禁城在英宗朝之后就走上了下坡路。

朱明家族的另一大家风是讲究礼制。明代修建紫禁城即强调“以礼为本”,制订宫廷制度同样突出礼制,家庭与个体的使用需求退居次席。严格的规制、虚幻的体量和无处不在的禁忌,都是尊崇皇权的礼制在紫禁城的映射。最极端的例子或许是朱明家族即便对子孙的教育也恪守礼制,不实事求是,不追求真实能力的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