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则是仗着乡里乡亲的联系或曩昔的友谊,厚颜乞求,欲壑难填。李子渔便是这样的一位:
子渔已得清江小馆,又欲借下一年卅金度岁,可谓无厌之求。(二十七年十二月廿八日)
李子渔到寓,追至庙中,刺刺不休。可谓不近情面已极。渠有馆六十金而仍嫌缺乏,且所需甚多,何无厌如是。一笑却之,不值与较也。(二十八年三月廿四日)
何无厌如是(《何汝霖日记》道光二十八年三月廿四日)
李子渔清江之馆又歇,来唠叨不停不休,此公专以吾家为可扰,殊觉不解。(二十八年六月十一日)
李子渔来,所求无厌,毫无道理,可怪可叹,总以馆谷缺乏为词,大可笑也。(二十八年六月十五日)
子渔又来苦磨,赠以八元。(二十八年六月十六日)
李子渔到家,又托友云来,云现在甚窘,不无所望,可厌已极。六月甫给八元,阐明再不求帮,未及四月,旋作故态,真不行解。而友翁专为说项,尤觉可笑。(二十八年九月廿三日)
李子渔又来唠叨不停,其欲无厌。正言之,宛喻之,皆不悟,真所谓穷磨也。(二十九年二月十五日)
子渔书来,语多狼籍,直以数十次所帮,为友谊不及如果,正不知道所望若何。此公真不解道理二字矣。可笑可气。惟以妄人目之罢了。(二十九年二月十八日)
另一位朋友孙友云(友云、友翁)则爱做为人说项的经纪,慨别人之慷,亦让何汝霖觉得可笑可气:
友云来,刺刺不休。为彼之遍地相好者妄有所求,大约有二三十处矣。力对以本年无可对挪,只好爱财如命。此公专爱慨别人之慷,真觉可鄙。大怒而去。(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一日)
只好爱财如命(《何汝霖日记》道光二十八年十二月十一日)
日来告帮之札纷繁前来,口干舌燥,仍不见谅。最难过者,友云叠开单来讨取,竟禁绝却,真可笑也。余昨告人云,凡自孙处求字而来者,应给亦断不给,而友翁仍刺刺不休。(二十八年十二月廿日)
更有甚者,有些并无纠葛和素无友谊之人也来信告帮,令何汝霖疲于唐塞,哭笑不得:“内有不知其人而亦有书者……可笑可笑。”(二十七年十一月廿八日)“告帮札雪片而来,真有愿望不到者,奇极诧极”(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又接告助之字数处,看来蜂涌而至,竟不论友谊之厚薄矣。”(二十九年八月初七日)“求助之书又来数封,皆毫无纠葛。”(二十九年八月十二日)有的还直接上门讨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日之中告帮之书十数封,皆非有系葛者。尤怪者黄右军之孙老童某,辞以出门不信,高坐厅事,声言必久待之,断无永不回来之事,且口出不逊,与门者大闹,右臣、佩轩劝散,云明日必来,不见不依。此等气候,较索逋更甚,怎么办怎么办。”(二十八年十二月廿六日)
不过,最让何汝霖烦恼的仍是其侄何渭渔(名兆熊)一家。
渭渔是何汝霖长兄何守仁的长子,生于嘉庆七年(1802),次年三月,守仁病卒,渭渔尚不满一岁,何汝霖也刚二十三岁。从有限的材料看,渭渔基本上奉母王氏在家园江宁日子,也一向得到在京供职的何汝霖的接济。渭渔后来育有两子,承祜、承祺,道光二十六年(1846),承诂生子庆良,四十五岁的渭渔成了爷爷。作为何氏的长房长孙,渭渔的宗族方位很重要,并且除了直系亲属,其血缘联系与何汝霖也最接近。
但在何汝霖笔下,渭渔几乎便是贪财、轻信、愚蠢、仗势生非者的代称和化身。先看其贪,渭渔素常在当地爱占小廉价,竟得了个“何小钱”的绰号:
下昼与涌兴谈渭渔事,备言爱小廉价各事,群呼“何小钱”,云惯搀用小钱故也。(二十八年正月初三日)
这种爱占廉价的手法,在叔父那里也无所不用其极。
夜不成寐,心复跳难忍。遂起坐,而全部心思杂起。因思渭渔之贪而谬,谎多,无时无之,取索无厌,竟无药可救。(二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
渭渔来,为置境地巧计百出,可气可笑。(二十八年二月初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