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元:焚书坑儒的真伪虚实

2020-12-09 15:15:43 作者: 李开元:焚书

已如前述,《说苑》坑方士故事的第三段,才是整个故事的主体和中心,该故事的榜首段和第二段,不过是为了引出这段故事的衬托罢了。这一段故事,是一段对话,一个典型的游士们拿手的游说之辞,一个典型的假造的天方夜谭。这个故事产生的地址在虚拟的“阿东之台”,秦始皇亲身登台“临四通之街”,将数说痛骂被捕的侯生“而车裂之”。后边侯生的长篇弘论,都是空泛的说教,秦始皇懊悔开释侯生的情节,也是民间故事的俗套。司马迁在撰写《史记》的时分,关于这一段过于张扬的假造故事,没有选用,仅仅选用了作为故事引子的前两部分。(28)不过,《史记•秦始皇本纪》在选用《说苑》故事的前两部分加以改造后,别的添加了一条相关记事,这便是令郎扶苏劝谏秦始皇不要重罚儒生的文字:

愈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全国初定,远方黔黎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全国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军于上郡。这段文字,原本并没有说秦始皇坑埋儒生,由于正好添加在坑方士故事的后边,奇妙地成了秦始皇坑埋儒生的画外阐明。关于这段文字的史料来历,咱们尚不清楚,但能够必定与《说苑•反质》所载的坑方士的故事没有直接的联系。结合《史记》撰写的方法和笔者实地调查的成果来加以考虑的话,这段文字的来历,或许与陈胜吴广起义“诈称令郎扶苏、项燕”有关,(29)也是一种秦末开端撒播的前史故事,而这个前史故事是有史实依据的。(30)

五、《诏定古文尚书》——坑儒故事的初版

调查整个西汉一代的典籍,见不到焚书坑儒这个用语。《史记•儒林列传》概述焚书和坑方士这两件作业说:“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坑术士,六艺从此缺焉。”大体归纳《史记•秦始皇本纪》的记事而来,被坑者依然是术士。

扬雄是活泼于西汉后期的政客文人,王莽篡汉建新今后,他从前上《剧秦美新》文给王莽,比照秦之恶与新之美。在这篇名文中,他历数秦的种种不义暴行,关于秦始皇极尽进犯之能事说:

至政破纵擅衡,并吞六国,遂称乎始皇。盛从鞅仪韦斯之邪政,驰骛起翦恬贲之用兵,灭灭古文,刮语烧书,弛礼崩乐,涂民耳目。遂欲流唐漂虞,涤殷荡周,除仲尼之篇籍,自勒功业,改准则轨量,咸稽之于秦纪。是以耆儒硕老,抱其书而远逊;礼官博士,卷其舌而不谈。(31)

扬雄才学过人,“少而好学”,“饱览无所不见”,他从前校书天禄阁,有时机阅读宫殿所藏秘籍,是一位知晓前史的大学者。(32)在这篇文章中,他站在崇儒尊经的情绪上,对秦始皇焚书的暴行作了激烈的斥责,并没有提到坑儒的作业。关于秦焚书时儒生们的反响,也仅仅提到他们纷繁疏远秦政权,藏书闭口不言罢了。由此彻底能够看出,直到新莽时期,不光没有焚书坑儒的用语,也没有坑儒的故事撒播,(33)不然,扬雄绝没有不必来进犯秦的道理。

从现有的文献典籍来看,焚书坑儒,是东汉以来的用语和观念。《汉书•儒林传》说:“及秦始皇吞并全国,燔诗书,杀术士,六学从此缺矣。”大体沿用《史记•儒林传》,文辞略有不同罢了。《汉书•五行志》数说秦始皇的暴行说:“遂自贤圣,燔诗书,坑儒士。”现已将“杀术士”,改为“坑儒士”了。《汉书•地舆志》又向前进了一步,数说秦始皇:“称皇帝,负力怙威,燔书坑儒,自任私智。”不光改了词,并且将“燔书坑儒”连接成一四字词汇,从此成为汉语的常用词汇,成为数说秦始皇文明暴行的标签用语。

《汉书》经班彪、班固父子多年编著,至班昭时才最终完结。(34)班彪活泼于光武帝时期,班固活泼于明帝、章帝时期,班昭活泼于和帝、安帝时期。咱们知道,班彪、班固、班昭都是崇尚儒学的人,算是正统的官方前史学家。《汉书》的撰写思维,能够用班固在《汉书•叙传》中的一句话来加以归纳,便是“综其行事,旁贯五经”,将西汉一朝二百三十年间的前史,依据官方确认的儒家经典——五经的教义叙说出来。(35)这种撰写思维,不光反映了班氏一家的正统思维,更反映东汉初年尊经崇儒的前史风潮。(36)正是由于如此,《汉书》关于史书编制的选定,关于前史人物的点评,关于前史事实的确认,大体都用经学思维作规范来加以判决,相对《史记》而言,变化的当地许多,多是些曲从教义的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