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心脏是心脏外科大夫的入门手艺,也是标准动作。这是一项高难度、高风险的职业操作,具有决定生死的神奇转圜意义。”北京大学医学部教授王一方在为《打开一颗心》作序时如此写道。
一颗破了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董然形容那很像血豆腐,非常脆弱,必须及时将破口缝合,否则这颗心的主人就会因此送命。从医以来,董然一共打开过16000颗心脏,他的一双手,曾经一次次拯救病人于危难。
勇敢面对手术的“两面”
知乎上有人评论,心外手术是“最帅的手术”,因为那是“刀光剑影中的妙手仁心”。董然深以为然。
不同于其他很多手术,心脏外科需要非常强大的团队协作。一般需要三到四个手术医生、一个巡回护士、一个器械护士、两个麻醉医生、两个体外循环医生,近十个人通力协作去完成一台手术,拯救一位病人。“没有团队协作,再优秀的医生也没有办法独自完成。”
一位心脏外科医生的成长与成熟需要漫长的积累过程。因为只有读到医学博士才有资格进入医院,这就意味着已经30岁,他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此后循着住院医生、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这样一条职业发展生涯走下去,成为手术中的关键人物——主刀医生,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十年磨一剑,一些人通过努力成为主刀医生,另一些人则止步于此,与主刀医生无缘。“我认为,那种所谓的帅,是时间磨出的奇迹,其实,心外医生,甚至医生这个行业,是个很残酷的选择。”
在这个残酷的职业选择中,董然无疑是成功的,是脱颖而出的。
他与医学结缘,是因为哥哥。董然还在上高中的时候,他的哥哥就考上了医学院。受到哥哥影响的董然,同样走进了医学的大门,成为众多医者中的一员。从山东医科大学毕业后,他从住院医生、住院总医生做到主治医生,此后做到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成为这一领域的专家。
在董然看来,心脏外科的手术,除了考验医生的手之外,还更考验脑。“手的操作重要,更重要的是治疗的思路,决断的能力,长期依靠临床治疗积累的经验。”针对每一个病人,董然都要带领团队为他们量身定制手术方案,因为每一颗心都不一样,每一个病人的病情都有其特殊性。
面对病人或者家属的一些不理解,董然觉得,家属有困惑或疑虑是正常的。“他们不是胡闹,而是不懂,他不了解你要干什么。”因此,手术前的手术风险,医生都会给家人和病人详细交代。董然曾经遇到一位心衰病人,当时没有任何症状,从北京站可以自己走到安贞医院,结果在病床上等待手术的时候猝死了。“这种情况其实是过度的代偿导致的,这是我们从专业角度来解释的,但是病人家属看到的就是人好好地走进医院,结果却死掉了。”
“手术室本是非常之地,既是解除病痛的地方,也是咀嚼苦难和孤独、遥望生死的地方;既是追求生命希望的地方,也是体验悲剧与悲情,思考生存意义的地方。”
一颗心脏的打开,就像硬币的两面,一面是希望,一面是失望。作为医生,董然经历过众多拯救病人的喜悦,也经历过一些遗憾。“作为医生,我不能因此而不前,因为还有很多病人需要我去救治。”在董然看来,医生的另一个意义,就是面对。不论此前经历了什么,只要走进手术室,就需要全心全意去面对眼前这个生命。
在董然的从医生涯中,做过的最长的一台手术,前后超过34小时。手术中,病人心脏中的血管几乎全换了。“那应该是2009年,我刚刚从国外回来,就做了这样一台手术。虽然说是34小时,但是感觉时间过得很快,上台以后觉不出累,下台才觉得腰酸背痛。”那台出奇漫长的手术有一个非常好的结果:病人被救活,并健康地出院。“病人当时也就40多岁,如果没有其他的意外,他现在一定活得很健康。”说这话时,对面的董然,语气更温柔了。
(《小康》•中国小康网 独家报道)
本文刊登于《小康》2020年10月下旬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