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动物做同事:“理想动物园”是什么样的?

2020-11-16 09:22:19 作者: 与动物做同事

沈志军在园内做的第一次关于场馆的尝试,是在园内建设澳洲动物生活区。和国内其他动物园一样,原来红山公园的展示都是按照生物学特色简单区分为猛兽区、食草区、鸟类区和两爬区等。如果你去鸟区,能够看到来自全世界各个品种的鸟类,小至鹦鹉,大到秃鹫。现在集中于澳洲动物生活区的几种动物,原来都散落在其他区域:鹤鸵养在猛禽对面,黑天鹅养在水禽湖,袋鼠则生活在食草区。“这种展示没有办法让人们真正了解动物的生物习性。我们想传达的是,如果到了热带或者温带雨林,能够遇到哪些动物。”沈志军告诉我。

沈志军曾经访问都柏林动物园,那里动物自然的状态让他羡慕

改建后的澳洲动物生活区使用了大量红土,以营造出澳洲风情,园区内用混凝土做出特有的“红树林”景观,还把山上的一片杉树林划了进来给动物散步。园区内最有特色的是一片小湖,这是黑天鹅的栖息地。它严格按照澳洲的节水理念设计,利用水生植物和电泵完成了水的自然循环。

这并不是红山动物园第一次对公众进行引导教育。早在2011年,红山动物园就成为全国第一家取消动物表演的动物园,2014年又取消了动物投喂。动物表演是传统动物园吸引游客的一个核心点。根据中央社会主义学院教授莽萍对全国40余家动物园的调查,有50%的城市动物园、91%的野生动物园和89%的海洋馆存在各种类型动物表演,包括走钢丝、钻火圈、大象倒立、黑熊拳击等。而在此之前,甚至有动物园将东北虎、熊猫出租给企业,进行展示使用。

在当时,决定取消表演和投喂时,不管是旅行社还是动物园内部的员工,都有人提出反对,认为会导致游客数量的下降,影响动物园的收入,毕竟红山动物园是全国省会城市动物园中唯一的自收自支型事业单位,没有政府拨款做保障,营收全靠自己。沈志军当时看到很多国外动物园的经营案例,许多没有政府财政支持,即使没有动物表演、没有投喂,通过门票和公益捐赠、投资收益、科学教育也能达到很好的经营。他就劝大家,“动物园的存在价值是什么?是要体现物种保护和尊重动物的文明。动物园在整个文明进程中,应该承担什么角色?我们应该是引导,而不是迎合。现代动物园已经不再将展示野生动物作为唯一的使命”。

后来的一些成果证明沈志军的设想是对的,红山动物园的门票收入除了第一年有所下降外,后来都处在增长的状态中,现在每年游客人数达到500万人次。要知道,南京市包括郊县郊区的人口加起来总共才800万——门票收入占据了所有收入的85%左右,改建场馆的钱就来自这里。

但取消了动物表演和动物投喂这两项中国民众认知度最高,也最可能带来收入的动物园项目,意味着沈志军和他的同事们选择了一条更艰难的运营道路。在2020年新冠疫情之前,动物园的收支一直处于紧平衡的状态。为了补贴动物园收入,2013年他们就将动物园的办公楼租了出去,那是一栋三层的小楼,独门独院。之后他们一直跟其他机构挤在一栋小楼里办公。我去过那里,连饮用水都需要自己拿着暖壶去打。新冠疫情到来之后,红山动物园闭馆了51天,损失达2000多万元。在疫情期间,没有了门票收入,他们通过在网上求助和开展直播活动,勉强度过了疫情。沈志军说,原本他以为“五一”时游客量能够恢复,但整个“五一”期间的客流量还不如同期的三分之一。

今年7月,沈志军登上了一席的网络讲坛。他最初的演讲题目叫“动物园——一个生命与生命对话的地方”。他说,上一席这个事情,他想了整整一个月。第一个原因是,他认为动物园是个小众行业,大家对行业的理解是滞后的,“所以我希望通过介绍我们的动物园,让大家知道,动物园在保护动物上做了哪些工作,动物园的使命是什么”。第二个原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上一席也是一种求助,“我希望大家能来我们的动物园,不管是出于热爱,或是同情”。

沈志军告诉我,当时之所以建设澳洲生活区,一是因为园内正好有一块空地,二是这几种“澳洲籍”动物对于地形和场馆硬件的要求也不高,比较方便完成。让沈志军等人惊喜的是,在他们对环境进行改变后,动物园里的鹤鸵开始繁殖了。这种生活在澳洲东北部丛林里的古老鸟类,在野外也仅剩15000只左右,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濒危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