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在手机下的这一代,似乎对镜头有天然的适应能力。“我感觉在她的脑海里,只要我一拿起手机,对面就应该有一帮叔叔阿姨和哥哥姐姐在看着她。”刘浩说。
对刘浩来说,“网红”这个词意味着话语权。“当别人知道你有几十万粉丝,做事情也会有顾虑。”
韩大鹏的女儿上学后,幼儿园老师说她们是“小网红”。他告诉孩子:“如果有人说你是网红,你说句谢谢就行了。”他觉得,虽然自己和孩子已经是数据意义上的“网红”,但如今这个词出现的地方似乎都是负面新闻。
“网红这个行业,我不贬低它,但我也不崇拜它。”一年前和女儿的一段日常对话视频意外走红后,张莉莉的账号如今在全网的粉丝数超过500万。
在东北土生土长的6岁女儿“嘴挺碎的”,说到搞笑时张莉莉就抄起手机“聊一段”,娘儿俩日常对话自带喜感。
女儿在妈妈的镜头下十分活跃,有时还在直播间里和大人抢着带货。粉丝说这孩子将来能成网红主播,张莉莉对此的态度是:绝对不同意。她还是希望女儿能好好学画画,将来可以做个设计师,有自己的技能。
“小网红”高流量的代价是一定程度的隐私泄露。韩大鹏视频里女儿的名字都是小名,真名从未公布。刘浩给女儿选幼儿园干脆选在了刑警队旁边,外出也会尽量避免固定的地点。但刘浩相信,“云养女儿”的粉丝没有纯粹的恶意。
因为担忧孩子的隐私,杰米妈妈曾想,“要不就不做了吧”。疫情前,一家人从澳大利亚回国,去国内幼儿园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老师,杰米有多少粉丝,目的就是“万一孩子怎么着了,老师得有数”。有时候拍到“值得发”的片段,但因为环境暴露了隐私,杰米妈妈也会选择不发。曾经有粉丝在评论里认出了视频拍摄的地点,说你们家肯定在这附近,她迅速删掉了那条评论。
国外视频平台措施同样严格,YouTube不允许13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在没有成年人陪伴的情况下直播,对于违反规定的账号,平台将其内容自动移除。此外,YouTube还关闭了所有儿童类视频的评论功能。
在一些困难家庭,儿童直播有可能是主要收入来源或是“出头”的办法。快手上,12岁的浙江永康男孩奥华因唱歌走红。在纪录片《正在连接》中,他说当主播是为了理想,以后要成为音乐家。年纪最小的他是家里赚钱最多的人,靠直播唱歌的收入为妈妈还信用卡、给哥哥打零花钱。
有人看直播时说,这么小的孩子不该直播。奥华的妈妈回应:“这个天下直播的小孩多得是。”奥华拿着方才唱过歌的话筒抢过话茬,说有个5岁小孩也直播,“他要是不能直播了,你再跟我说。他要是能直播,你就不要说话了。”
去年两会上,全国政协青联界别建议尽快出台未成年人网络保护条例,对未成年人担任网络主播作出明确的禁止性规定。他们担心的是直播平台内容低俗、未成年人未成形的道德意识和隐私忧患。
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并存。反对的网友主要认为,网络已经渗入当代儿童的生活,直播年龄不该一刀切,需要禁止的是不良直播内容。
“给一些人一条路,不要让他们必须走上更难的道路吧。”一位微博网友说道。
“不是只有我家孩子说大人话”
美国近年播出的儿童选秀节目《小小选美皇后》(Toddlers & Tiaras)中的某些情节,被媒体斥为“臭名昭著”:2岁的女孩Mia穿着黄金胸衣模仿麦当娜热舞,另一名女孩在衣服里塞进胸垫和臀垫,扮作身材丰满的女歌手多莉·帕顿。一些家长为了让孩子参加选秀,不惜安排孩子整容,洁白的假牙、美黑的肌肤、过度的妆容,跟大人眼中的“辣妹”无异。这些畸形努力的背后是巨大商业利益。
国内虽然没有这样大张旗鼓的儿童选美,但淘宝儿童模特、“小戏骨”影视等现象也遭到“迎合成年人趣味”的批评。
有人看了张莉莉女儿的视频后,觉得孩子说话太成熟,没有天真了。张莉莉觉得,现在的孩子成长在电子产品中,从小就到处旅游、见识多,跟以前那些玩泥巴、拖鼻涕的孩子没法相提并论。“不是只有我家孩子说大人话,只是他们没发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