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是青梅竹马,初三就好上了。
当年的他是高中里的“体育明星”,特立独行,觉得考试太形式化干脆就交白卷考零分。展文莲则是个大大咧咧的热心肠女孩,会悄悄偷来家里的馍票塞给饿肚子的自己。
年轻时候的桂军民和展文莲
那时候日日约了要一起上学,天刚蒙蒙亮,展文莲在前头骑着自行车,桂军民就在后面跟着跑。“八公里的路呢,要不是前面有喜欢的姑娘,哪儿有动力跑。”
一眨眼,就是30年。
工作、结婚、买房、生子、赡养父母......平凡的日子,一天天就过来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光阴把感情熬地越来越浓,却没想到“一起白头”竟然成了一句空话。
“面对自己最心爱的人,你就看着她一天一天衰亡下去。想尽一切办法,只有一个念头——我想留住她。”桂军民和银丰科学院签署了《生命延续计划知情同意书》。
2017年5月8日,展文莲陷入弥留之际,桂军民和儿子一起,亲手关掉了支持她生命系统的呼吸机。
凌晨4时1分,医生宣布展文莲呼吸和心跳停止,这意味着在法律意义上,她已经离世。
病房外,来自银丰研究院的团队迅速响应,他们要在病人临床死亡4-6分钟内介入,此时脑部和其他器官的功能仍然存在。医生需要先通过外力维持机体生理功能,再减缓血液凝固,同时进行降温,让身体保持活性,维持在一个可以复苏的状态。
人体冷冻手术中最重要的一环是“灌流”,由于人体内百分之六七十都是水分,水在低温下一旦结成冰晶,会刺破细胞膜,造成人体损伤。所以医生得用防冻剂将人体内血液置换出来,防冻剂会逐渐变成固体但不会结冰。
人体冷冻,一项前路茫茫的技术,也许它的最大意义,就是让死亡从诀别变成了再见。但再见,再见,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重逢也许太难,只盼你活下去。
2014年11月,癌细胞在Einz全身扩散,家人意识到这可能真的是终点了。Einz 的父母用手机录下最后一段视频,他们拿着Einz最喜欢的白色裙子,唤着她的名字。当初他们给女儿取名为Einz,是因为发音和中文还有日语里的”爱“一样。
他们对着镜头说:
“我们到尽头了,Einz,是医学的尽头,人类的极限,你永远在我们的心中。如果有一天你能醒来,可能几百年之后看到这个视频,你要知道爸爸妈妈爱你。”
有人说,人生实苦,何必永生。但“活下去“只不过是人类自然而然的欲望,对生的执念,从来不是一件耻辱的事。
那些活在-196℃中的人们,让我深信人间的爱和希望,可以地久天长。
作者丨郭恩一
参考资料:
新京报:《国内首例人体冷冻:家人认为生命按下了暂停键》,2017-08-28
一条:《揭秘中国第一家人体冷冻中心:最小冷冻者13岁》,2021-01-07
南方周末:《揭秘:中国首例人体冷冻实验背后的故事》,2015-10-09
6个小时的灌流后,展文莲身体的温度达到了3.2度,身体代谢也大大减弱。最后,又经过数十小时的深度降温后,她身体的内外温度都稳定在了零下196度以下。
直到今天,她已经在-196℃中“活”了四年,身体状况一切良好。
这些年,桂军民也一直觉得妻子活着,他从不说妻子“死了”,只说“睡着了”。原本妻子坐的副驾驶,他至今不让任何人坐,展文莲的手机号码从没停过。
桂军民每次去看望妻子时,都会带上她的手机,因为手机里有展文莲最爱的听的邓丽君的歌。周末,空荡荡的生科院里只有几个值班人员,他就静静站在玻璃窗外,望着装着妻子的那个金属罐。桂军民一般不说话,“话都在心里说”,他只会干一件事,就是用妻子的手机放歌。
妻子生前最爱那首《我只在乎你》,他有时也会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