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区加装电梯引发战争:30年邻里断交,有老人至死没等到

2021-04-01 13:59:43 作者: 老小区加装电

与何玉香一起拜访一层“钉子户”的还有五层,是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大学毕业后落户北京,盼着装了电梯就能接来父母。邻居们偶尔在附近的惠新广场聚集讨论,“实在不行就趁他们不在家硬挖!”有人提议,没人接话。“我们等不起了,父母在外地着急。”五层的男人叹气,“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没过多久,五层夫妻卖掉了房子。

何玉香最后一次敲开一层的门是一年多前,对方语气客气许多:“以后您真有事言语一声,我去背您!实在不行您也卖房,换个有电梯的吧。”何玉香气得转身离开。

电梯迟迟装不上,何玉香放弃了周旋,去年,她跟儿女们搬去西城租房住。事实上,除了一层外,五单元还有四户不同意,都住在3层以下:电梯他们用不上又挡光,要求一定的利益赔偿;老楼结构限制大,电梯只能设置停在半层上入户,如果二层想用还要下半层楼梯;而三层觉得电梯声音大,影响休息,“我一听电梯声心揪得都睡不了觉!”

五单元楼门长张改萍是这里的第一代老住户,住在4层,今年85岁,满头白卷发,微驼的背让她个子看起来只有1米5,原本以为“哪天老得下不去楼了,也就不下了”,得知要安电梯后,早早准备了6000块钱,“花多少钱我也安。”

三层老杜家和她最亲近,都是河北老乡,每年端午互送粽子是近三十年的习惯。前两年,老杜媳妇去世,老杜也生病腿脚不利索,只能让儿子一家住过来赡养。这次装电梯,儿子儿媳替老杜投了反对票,张改萍很吃惊,她还记得老杜一手扒着楼梯栏杆,一手拄着拐杖的可怜样。她在楼下小超市买了90块钱的水果,想去上门做工作。老杜悄悄告诉她:“我愿意,盼着呢!”张改萍劝他儿子儿媳为老人想想,“再说你们日后也会老,上下楼总不方便。”

“不用,我们家还有套电梯房,以后大不了把老爷子接过去住。”儿媳回道。儿子则推脱给别人:“是一层不同意,不是我们。”

张改萍被几句话噎了回去。

最终,五单元因为有三户不同意,成了整栋楼唯一一个没装电梯的单元。“他们现在能动,就不想这个。”张改萍有些无奈。2019年底,其他五个单元的外挂电梯建成运行,张改萍格外羡慕,别人敢买好几斤的东西,一坐电梯就到家了;她不敢,她手里的东西从不超过三斤。

重庆一老旧楼盘处,民众通过长长的楼梯出行。据悉,该小区楼房共有12层,没有电梯。图/CFP

旧时代的单位宿舍楼

张改萍的丈夫生前是单位医务室医生,常和老邻居走动,每年端午,张改萍都会给楼上楼下送粽子,平日里打扫楼道也顺手扫了别的楼层。“大家关系好,这些无所谓”。爱人去世后,去年端午,张改萍又拎着粽子到楼下,门始终没开,丈夫的老同事已经不方便行动,他的儿媳只是隔着铁门的栅栏回了两句,张改萍没再坚持,爬楼梯把粽子原封不动带回家。三十多年的老邻居就此断了来往。

五号楼的第一代居民老的老,死的死,一些年轻人选择搬去更新的电梯房。如今住的许多都是租户,只和中介有来往,连房东都没见过。附近有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附属小学,也环绕着十几家幼儿园,学区房经过几番倒手,均价达到7万多,住进了很多“新北京人”。

或许只能在隔壁六单元老周的不锈钢茶缸子里,续上几过水,才能听到老邻居们久远的称谓:老曹、小马、瘸子李、鲍秃子……老周精瘦,年近七十,苍白的脸上布满深褐色老年斑,眼袋也肿起来,但还保有着一个工程师敏锐发亮的眼神,声音也洪亮透彻:“早年这儿就是一大洼地,就这儿就能看见北海白塔。”近三十年前,老周是机械厂里的高级工程师,负责高压泵维修,“靠耳朵一听就知道引擎哪儿不对!”

日子在他年轻时那辆二八杠大梁车里过得慢。每天早上不到七点起来,和同事们一起从宿舍楼出发,到机械厂要45分钟,小区附近的土路两边都是树和沟,一下雨就积水,最严重时漫过了自行车梁。交通与通讯不甚发达,也不存在什么人情冷暖,分房时大家互相体谅,老周一家四口有刚需,和人换了房才住进现在70多平的两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