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搬走租房一年多,即使腿脚不便,何玉香也几乎每天都回来,她舍不得的是老小区附近的小广场。旧时代单位集体小圈子已经随着岁月消解,新邻居们在这里靠孩子们熟识。
何玉香的外孙以前经常被邻居叫住,塞糖块、山楂片和水果;老人们在广场上陪孙辈玩滑板车,就此聊起天,又成了下象棋、踢毽儿、打牌等等的娱乐伙伴儿。何玉香的老伙伴儿们有张小牌桌,是捡装修扔掉的建筑垃圾得来的,小桌子平时就锁在广场不起眼的地方,大家各自拿着小马扎,每天趁接孩子之前打两个小时“干瞪眼”,闲聊两句家长里短。
电梯成为牌桌上最近一年最受关注的话题。五单元没装成电梯后,一楼“钉子户”成了大家的“公敌”,“再没人搭理他们家了。”何玉香说。而其他装好电梯的单元,邻里关系变得更亲近,小广场上也经常搭话问候,一位高层老人说:“大家都很感激他们(低层住户)。”
五单元有些住户已打算搬走,还有人去参观新电梯后,打算坚守等消息。何玉香也曾去看过安装好的电梯,“真羡慕啊,你说还能一块活多少年,人不能光想着自己吧?”何玉香说。
2019年12月1日,五号楼五部新加装的电梯开始试运行:三面蓝色半透明落地玻璃映衬行云,站在楼下望去,电梯上下隐约能看到人形——有的邻居已经好几年没见着身影;有人已经在外租了八年房;还有平日里腿脚不便不怎么下楼的——大家重新聚集在一起,“现在扔垃圾我都坐电梯去,晚上我们还遛弯儿上超市买菜。”一个老人说。
2020年12月7日,居民从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一栋老旧居民楼加装的电梯内走出。 图/CFP
只有五单元悄无声息。电梯没能装成,三层的反对户觉得是件好事,她也看过那些装上电梯的单元,以前站在阳台上能看到旁边的房子和楼,都被电梯遮挡住住了;她一再强调“不关心电梯这些事”,“三楼其实没多高,那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有啥不能习惯的?”
事实上,旧改小区推行加装电梯过程中,除了低层住户利益问题外,费用也是大部分社区难以推进工作的原因。加装一部电梯的费用一般在60-80万元之间,五号楼作为试点是免费安装,而同一个小区的四号楼需要分摊安装费,这也成为四号楼反对户们的意见之一,社区目前仍在协调业主签字。
有的社区想了合作的折中办法,由企业负责安装电梯和后续管理,居民只需要每五年交一次租金就能使用,楼层越高,租金越贵。这种“代建租用”模式下,即便有年轻住户和低层用户不需要使用电梯,也不影响电梯安装。而企业动力在于开发老年人产业,希望未来和社区在物业和养老配套设施方面能够进一步合作。
即使如此,很多社区居民对预付租金还感到吃力。直到现在,双榆树南里二区还只有三号楼三单元一部电梯。这部唯一的电梯救过一位四楼住户的命。2018年8月1日凌晨2点多,老人李鑫民觉得“头不一般地疼”,打完急救电话就躺在沙发上,老伴儿忙着准备医保卡和其他东西,没注意那时候李鑫民已经昏迷过去了。直到急救人员到了,她才发现怎么也叫不醒对方,儿子的几个朋友赶紧把他抬下楼送上了救护车。
新装一周的电梯从四楼直达一楼只要20秒,第一时间把他带到了救护车上,及时前往医院进行了开颅手术——如果是之前,担架在又窄又陡的楼道里,拐个弯特费劲,“半小时能下去都算快的。”几年前,李鑫民的同事就因为送急救不及时,“就那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