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研究能力的提升,以及库体容量来说,已不能适应未来需要,亟须推动种质库二期建设。”李德铢说,为扩容,目前已忍痛撤了种子博物馆,进行应急改造。开库至今14年,一方面目前已有更高的保存目标;另一方面,整体研究能力、研究水平和研究队伍都需要有大的提升。
目前,我国高等植物中渐危和受威胁的种类已高达4000至5000种,约占总种数的15%—20%。
“在全球生态破坏日益严重、生物多样性快速丧失的大背景下,我们国家也面临压力。作为种子采集员,可以说我们在与时间赛跑。”张挺说。
竹生羊奶子是桃金娘目胡颓子科胡颓子属植物。它之所以进入张挺的目标名单,是因为研究的空白和记录的贫乏。
《中国植物志》中仅有一条奥地利植物学家韩马迪在1933年对竹生羊奶子的原始描述:模式标本采自云南蒙自,生于海拔1800米。
“但实际上国内并没有它的模式标本、甚至没有一张线描图。查阅各种记载、专著,大家都毫无线索,觉得它有可能都消失了。”张挺说,但他仍不死心,一遍遍查阅资料。然而,在偌大的区域锁定一个物种,无异于大海捞针。
现今陆地上60%—88%的植物都会产生种子,而约87.4%的陆地植物种子都是正常型种子。
在种质库内,通过低温干燥法就能有效保存大部分植物物种的种子,使其在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仍能正常发芽、生长。这就是种质库技术相比就地保护与迁地保护方法的优越之处。
杨湘云告诉记者,世界大国高度重视农作物种质资源的保护;进入新千年后,不少发达国家开始重视对野生生物种质资源的收集保存、评价和挖掘利用。
目前,全球建成的近1750个种子库中保存了超过600万份种质资源。虽然绝大部种质库都是以农作物为保存对象,但在已保存的5万至6万种植物中,野生物种仍然占据了绝对数量。美国国家植物种质资源库保存了16162种、约60万份农作物和野生植物种子;邱园“千年种子库”已在全球范围内收集39681种野生植物的种子,是全球保存物种数量最多的野生植物种质库。
同时,亚洲各国也加大了对野生生物资源的收集保存投入。韩国于2018年建成可储存200万份种子的白头大干种子库,新加坡为加强东南亚地区植物资源收集,于2019年建成该国第一个种子库,保存能力达25000种植物,泰国的国立种子保存设施也在积极筹建中。
简单地说,种质库的工作就是把种子采回来,干燥后冷冻保存,听起来很容易,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为此,中国西南野生生物种质资源库牵头草拟了从种子采集到保藏的技术规程,以及信息系统功能和使用规范。
“采集时,规范要求不宜超过可获得种子数量的20%,而不是仅为满足采集而‘斩尽杀绝’。”张挺说,这就是要为自然居群的可持续繁衍留下足够的种子数量。
而在后续的管理环节,不论是种子签收登记、初次干燥、清理、X-射线检测、计数,到再次干燥、入库、活力检测、繁殖更新等各环节,以及后期分发共享,都有科学、严格的规范。
“目前,鉴于实际的需求和采集的一些乱象,我们正积极建议把这个规范推荐为‘国标’,满足植物种质资源库的规范化建设需求,最终服务生物多样性保护。”蔡杰说。
张挺甚至查询过韩马迪的科考日记,但日记里并没有提到这个物种。他又分析韩马迪行走的大致轨迹和时间节点,寻访当地老百姓,探访曾经的古道遗迹。“运气还算好,最终还是在花期找到了‘她’。”
但竹生羊奶子种子量比较小,分布非常狭窄,采集到一份标准采集量(至少500粒种子),张挺需要在未来两年间多次往返。
这样的故事,数不胜数。去年夏天,他们在四川卧龙巴朗山一条小箐沟,发现了一种库里未保存过的马先蒿属植物。两个月后,借国庆假期兴冲冲再去采集种子时,却傻眼了:风的袭扰,洪水的冲刷,马先蒿似乎从未在这里存在过。
“这还不是最难的。”张挺说,采集马先蒿时,他们遇到最极端的情况是一平方米的样方里,就有5种马先蒿属植物,所以不仅要把它们分辨清楚,还要解决一系列采集技术难题。
在我国西南横断山区,众多物种分布狭窄,众多珍稀孑遗植物幸存在一座座崖壁上、一条条小箐沟边,其生存环境一旦遭到破坏,就再难觅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