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只海龟大多健康抵达。大部分海龟是雌性,因为生活在人工环境中,它们的发育情况和在海洋中差异很大,所以很难从体型上判断年龄和性成熟程度。最让人操心的是一只在湖南被解救的红海龟。杜宇慢慢揭开裹在它身上的浴巾后,发现背甲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鳞片出现错位,透明体液和血液从裂痕处渗出。
他把海龟固定好,用双氧水、云南白药、酒精涂抹伤口。每一次抹药,海龟的身体会随之抖动,挣扎着想躲开。上药17天后,这只海龟的伤口开始愈合。
有的海龟患皮肤病,杜宇让它们多爬坡、晒日光浴。有的海龟总漂浮在水面,无法下潜。有的海龟没撑到回归海洋,就已死亡。杜宇解剖它的尸体,在它肚子里找到塑料袋和渔网残片。
这间海龟救护保育中心有60个救治池,能容纳550只海龟。每只海龟要通过杜宇的能“入学考试”,才能进入救护保育中心。
他为海龟准备了30厘米深的救治池,内有斜坡。每只海龟都必须下水游泳,如果怕水,可以爬坡“上岸”。
他会观察泳姿,辨别海龟可能患上的疾病:如果只用一只前肢打水,可能另一只前肢受伤了;如果乱打水,可能不懂水性;如果在游泳时频繁伸头呼吸,呼吸道可能存在疾病。
体检结束后,他按照品种、体型和疾病把海龟分到各自的水池中。最后一项区分海龟的标准是脾气。杜宇会把那些“喜欢咬别人的”“贪玩的”海龟单独拎出来,独居一段时间,再试着让它回到集体和其他海龟相处。
有些海龟长期待在黑暗中,每次遇到阳光,就显得很烦躁。杜宇特意准备了有遮蔽物的救护池,引导这些不安的海龟慢慢适应阳光。
更严苛的训练在等待着这群海龟。杜宇把活鱼喂到海龟的嘴边,一松手,让海龟练习咬住眼前活蹦乱跳的鱼。慢慢地,杜宇把活鱼直接扔进池子里,让海龟练习下潜捕食。
每两个月,它们要做一次血检、便检,还有CT检测——腹部、背部朝上各拍一次。检测床上的海龟,有的乖乖不动,有的四处乱爬。
但有些海龟,注定和海洋再无缘分了。它们失去前肢或大腿,只能一辈子待在距离海洋400米的救护保育中心。有时候,它们会爬到沙滩上晒太阳,朝着海洋的方向,研究人员在旁给它们的伤口擦药。
“即使是残疾了,也要鼓励它多活动。”杜宇逐渐提高救护池的水位,逼迫这些缺胳膊少腿的海龟练习下潜,找回身为动物的野性。
别让它们再等了
截至目前,600多只涉案海龟,李自强已经找到了400多只,其中,海龟救护保育中心收治了268只,并把190只海龟成功送回大海。
这些回归大海的海龟在救护保育中心学会了自主捕食,能至少下潜2.5米。出发前,体型较大的海龟体内安装了电子芯片,前肢还会打上一个钢印,一面有“CHN(中国)”字样和5位数字,另一面有中国海龟保护联盟的电话和单位简称。
中国海龟保护联盟秘书长陈芳介绍,如果渔民误捕海龟,看到标记,大多会直接放回大海。其他国家的科研人员看到这个标识,也能知道这是中国放生的海龟。2021年4月中旬,在2020年8月放生的海龟中,有一只传回信号:它游到了日本福江岛附近海域。
李自强没有亲眼见证海龟回归大海的模样,但他怀抱过、丈量过其中大多数海龟。
他依然奔波在各省份解救海龟。这个以前从不去海洋馆,也没看过海龟科普视频的“小民警”,如今成了海龟知识达人,讯问时能适时看穿嫌疑人的谎言。
他还把家里饲养的小乌龟放生了。7岁的女儿急得跑到办公室质问他:“爸爸,我乌龟扔哪儿去了!”他带着女儿来到河边:“它自由了!”
在海南的救护保育中心,杜宇发现,一些海龟开始有了交配行为。他计划,模拟雌龟产卵的沙滩,建人工产卵场。
作为检察官,起诉前,范璞给各地专家打电话,请教海龟的核定价值。这群搞科研的专家犯愁,从没有人要定义一只野生海龟的价格,黑市价格也不能作为参照标准。
范璞的提问启发其中一位专家。他研究后,提出细分海龟生长发育的6个阶段:受精卵期、仔龟期、稚龟期、幼龟期、亚成龟期、成龟期。目前,这个新理论正在等待学界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