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7月20日上午,当郑州市地铁正经历早高峰时,康店镇虎峪沟的村民王四华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消失在泥石流里。而村民逯兆鹏也是在7月20日早上,才渐渐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大对劲”,但由于没有更合适的避难点,村干部也未强制要求转移,他们就选择待在虎峪沟的老房子里。13时过后,暴雨冲刷山体,砸塌房子,父亲受重伤,舅舅被泥石流掩埋。
“(之前)那个时候感觉没有那么严重。”逯兆鹏事后向记者回忆道,村子经历过许多次暴雨,有时降雨时间短,有时强度小,不会带来太多次生灾害。7月中旬,在村子里,还有人冒雨在路边店铺打麻将,将塑料袋顶在头上防雨。
程晓陶说,跟灾害相对频繁的南方村庄相比,“(洪水)它不是经常来。几十年来一次。”这使得北方对洪水更陌生。
在程晓陶看来,尽管多年以来,国家在山洪预警上投入颇多,山洪带来的伤亡也显著下降,但山洪预警还有许多需要完善的地方。
对于农村而言,预警之下的转移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不是说跑出家门口就行了。”程晓陶说,这种转移需要有安置点,有安置能力。“老百姓往往不是一个人,他家里还养有鸡、猪。”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带着逃出来的,他需要回家。这就会带来许多麻烦。
“农村的事情很复杂的。”程晓陶告诉记者,每次气象部门暴雨预警的范围是比较大的。“一道一道地发预警,(村民)一遍遍地转移,可能有那么几个村子是该跑的,对于多数人来说是空跑的。”
“你并不知道暴雨中心在哪里,结果那些防范的人很头疼。”程晓陶表示,预警是个复杂的命题,而且喊多了又会遇到类似“狼来了”的问题。
救援
7月20日,河南北部的暴雨没怎么停,农村地区的险情也一直在出现。
由郑州市管辖的巩义市、荥阳市,多山地丘陵,不少村庄后来在暴雨中一度失联,比如米河镇双楼村、小关镇口头村、崔庙镇王宗店村,等等。暴雨引发的山洪、滑坡、泥石流摧毁了大量路桥和通信基础设施,造成许多村庄断路、断网、断电,这给外界力量进入救援造成很大困扰。
巩义市神鹰救援队队员李增学发现,7月20日中午过后,越来越多的求救电话涌向自己的手机。他从那些求助电话里听得出来,“(巩义市)米河镇、小关镇是重灾区”,农村地区灾情更严重。
起初,很多电话是求助者自己打来的,李增学向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回忆道,慢慢地,自己打求救电话的人在减少。有人告诉他,手机电量剩余5%。后来,更多的电话是求助者亲友打来的,绝大多数是年轻人,称自己在外地工作,暴雨时想起身在老家的父母和孩子,打去电话时,已经“失联”。
在程晓陶看来,农村地区,尤其是山村里,青壮年劳动力都走了,留守老人多则意味着“转移能力弱,避险能力弱”,等灾害来时,“年轻人从外面进也进不去了”。他告诉记者,即便是日本,近些年在台风或极端暴雨中遇难的,“有调查结果显示,大部分都是老人”。
失联给救援带来了困难。在只有10余户人家的虎峪沟,王四华发现,手机信号越来越差,打不通救援电话。当他终于拨通119时,却被告知,路断了,进不来。后来,失联的甚至包括进入灾区的救援者。
李增学感觉到,在巩义山区,滑坡、泥石流等给救援带来很大障碍,一些地方需要大型救援设备,甚至只有直升机才能进入。最令他头疼的是土山上的村庄,“上面容易塌方,一般下边(山沟里)还有水”,在暴雨中很危险,又很难展开救援。
在卫河流域的新乡,一位参与求助信息对接的志愿者跟身在巩义的李增学有同样的感受,她接到的求助信息80%来自农村,而农村更不容易得到救援。“农村被困时间大约是2到5天,城市基本上1天就能救出来。”
在她看来,相比于城市,农村留守老人与孩子求助不便,农村房子低,洪水来时不易往高处躲,救援时通常需要皮划艇、冲锋舟等更专业的设备,才能抵达被洪水围困的地方。
当外界救援力量暂时无法抵达时,等不来救援的村民展开自救。在河洛镇西石沟村,山体滑坡造成淤泥壅塞道路,百余村民被困,有人自发涉险外出,买回挂面、水、充电宝;在西村镇,有人烧热水送给患阿尔茨海默病和脑血栓的邻居;在康店镇康北村,有人开始抢修塌方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