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昱宇介绍说,从“十三五”时期开始,在生物医学领域,不论是国家科研项目的立项,还是各科研单位自己的研究,都会涉及灵长类动物,大家都意识到用猴子开展研究能回答更多原来在啮齿类动物身上未能找到答案的基础科学问题。在国际范围,干细胞、基因编辑等生物学前沿研究的发展,也有进行灵长类动物实验的需求。
申请用实验猴要比申请犬类、啮齿类等动物复杂得多,要通过相关伦理委员会的层层审核。国内一位从事基础研究的科研人员表示,现实中确实存在为了更容易发文章而导向性地选择用不同物种来重复做实验的现象,这在国内国外都存在,但也只是个别现象。
“很难仅凭实验猴用量判断中国的动物实验是否存在科研泡沫,但在中国用猴做实验成本比美国低一些。不过目前,美国基础研究使用的实验猴数量依然远多于中国。”上述基础科研人员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猴实验的另一大特点就是费用昂贵。2013年,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麻醉科主治医师王小华等人在《中国比较医学杂志》上刊发了恒河猴脊髓半断模型行脑和脊髓fMRI检查麻醉方案的实验研究。据王小华介绍,一般需要用猴子的科技部重点项目,经费都在千万元量级,其中近1/3用在了实验猴的模型建立上。猴子在研究以外的时间放在专门机构有专业人员看护,加上人工、水电、护理等费用,彼时,每只猴子的购买及养护成本已经达到了5万元~10万元。
“成本主要贵在聘请专业人员这个环节上。兽医是实验动物的代言人,能翻译动物的行为,从而保证研究的质量和动物福利。”李秦举例说,同样是小耗子打哆嗦,耳朵立起来时打哆嗦是兴奋,胡子向后打哆嗦是冷的表现,胡子如果平着则表示疼痛。此外,不同动物在同一问题上的行为还不一样,而这些都需要长久的经验积累,专业兽医在实验过程中每天要进行多次观测,按次收费,少则几十,多则数百、上千元。
如此昂贵又难申请的猴子仍旧抢手,是因为它们在一些重要的基础研究领域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如发育生物学研究人类是如何从受精卵逐渐形成分化成不同细胞、器官并形成人的,还有关于人类退行性疾病的研究等。粉脸的恒河猴和体积稍小的食蟹猴常用在神经系统疾病、生殖发育等研究中,非洲绿猴则在一些病毒研究中更有优势。
随着国内新药临床前试验用猴量的增加,逐渐挤占了原本给基础研究用的猴量。“市场需求不一定是代表国家的需求,要把市场需求与科研及国家需求用猴区分,保障基础研究的实验猴用量。”中科院院士、昆明理工大学灵长类转化医学院院长季维智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从2015年开始,他就给有关部门递交了书面建议,呼吁建立国家级非人灵长类研究中心,一是用灵长类动物来研究生命科学的前沿基础科学问题,二是针对复杂疾病建立灵长类动物模型,研究疾病发病机制,找到治疗方法。
产业困局
中国的非人灵长类动物资源可谓十分丰富,全国共分布有4科8属24种共45亚种,约为全球非人灵长类物种的10%。但实验猴的品种主要是体重在4千克~5千克的食蟹猴与7千克重的恒河猴,以及少量的狨猴、绿猴。
为何外来的食蟹猴反而取代本土恒河猴占据了中国实验猴市场的绝对主导地位?“这是因为既往国外临床前试验大量使用的猴种为食蟹猴。”李秦解释说,食蟹猴体积小,在安评中消耗的原料少,能降低成本,因此后续研究也倾向于用食蟹猴进行。中国实验猴产业最早的业务就是外贸,因而食蟹猴占比一直居高,排名第二的恒河猴仅有15%~20%。张文的公司是国内唯一一家售卖狨猴的企业,年销量在两三百只,排在第四位的非洲绿猴,仅被国内个别科研机构引进。
就全球而言,美国是世界上用猴最大的国家。据美国农业部统计,该国猴子用量在2017年创历史新高,全年用猴7.4万余只,包括药物安评等商业用量和基础实验用量。美国一度主要依靠印度供应恒河猴,但从1978年开始,由于宗教、动物保护等多种原因,印度停止向美国出口。东南亚的食蟹猴成为美国进口的替代方案,中国猴产业利用当时的人口红利和改革开放的机遇,很快取代东南亚填补上了这一市场缺口,成为全球非人灵长类实验动物第一大供给国。而广西则是中国实验猴存栏与出口量最大的省份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