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媛
近日，有业内人士向媒体爆料，郑州市第六人民医院骨科及神经外科在手术使用耗材中涉嫌“套标”。所谓“套标”，是将低价值的内植入物替代高价值的内植入物，植入病人体内。对此，郑州医保局回应，确实已经收到了相关举报，但是目前案件调查进展不便透露。
举报人刘爱华（化名）是一名医生，据他透露，被“套标”的植入物为一块医用螺钉，主要用来对脊柱手术后患者的脊柱进行固定和支撑。医用螺钉有两种，一种是长尾型椎弓根螺钉，又叫微创钉；一种是为普通钉。两者价格相差巨大。微创钉省标采购价分别为3696元/枚和3808元/枚，普通钉的价格则在1200-1800元之间。但患者及家属并不了解专业的医用耗材，术后复查的时候，其他医生一般不会注意这个细节，所以“套标”行为不容易发现，这给了做手术的医生暗箱操作的空间。
图片来源：红星新闻
刘爱华称，被“套标”的患者不只一个，他搜集了2020年的7份同类手术病例，发现这些患者分别存在于郑州六院的两个科室——骨科（6份）与神经外科（1份）。有患者家属向记者证实了螺钉被“套标”一事，他们表示早就对此知情，但是不愿再追究。在刘爱华看来，用微创钉还是普通钉，对患者身体的影响并无差别，只是价格高低的不同。从医保角度，这种行为本质上是在套取/骗取国家医保资金。
不排除这样一种可能：医生和患者事先商量好用普通钉，但治疗单上替换成昂贵的微创钉，同时给患者一定的优惠，这并不是直接从患者身上捞取利益，而是在打医保基金的主意。前来六院就诊的患者，大部分是艾滋病人，又大多来自农村地区，医保能够报销绝大部分。患者使用的耗材价值越高，医保支付的费用也就越多。也因为有医保兜底，患者表面上没有多大损失，不需要因医院的“套标”行为，承受额外的代价，医保资金却被蚕食。
当然，刘爱华举报的内容是否属实，所描述的问题是否全部客观准确，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和权威的回应。正如刘医生所说，医学专业性很强，技术壁垒很高，普通患者很少会留意医用螺钉的价格，更不知道它们之间的区别，即便知情，也没有动力揭开其中的猫腻。如今有明白内情的医生发出尖锐的哨音，监管部门应该迅速反应，顺藤摸瓜，看看是不是如举报信所说的一样，存在一些肆意钻医保空子的医疗黑手。
一位患者费用清单显示，长尾型椎弓根螺钉单价分别为3696元和3804.5元 。该患者手术前选择的是普通钉。
作为医生，刘爱华揭露自身所处行业的黑幕，捅破小圈子内可能心照不宣的潜规则，阻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即便是匿名举报，所承受的压力想必不会少。随着调查的进展，他的身份会不会被暴露，会不会承受莫名的压力，会不会被视为异类而被边缘化，这是公众担心的内容。人们不希望看到，一个富有良知、愿意维护公共利益的医生，因为自己的勇敢和社会责任感，遭受不公正的对待，更不愿意看到他们因为各方的压力而被迫沉默、前路受阻，这不仅是对社会正义的伤害，也是对患者生命安全的威胁。
同医生相比，患者在专业知识上处于天然的弱势，知情权难以得到充分的保障，很多时候都是医生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对诊疗方案没有直观的判断。而无论是医保资金的管理，还是具体到医生的治疗方案，监管方面存在很大空白地带。某些坏医生便能为所欲为，尽情地把患者当成摇钱树，想方设法地套取医保基金。由于极高的专业壁垒，患者维权无从下手，甚至被骗了也不知情，这时就特别需要内部的专业人士挺身而出，从专业角度举报不正规行为，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给予专业翔实的调查，进而揪出害群之马，清理行业乱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