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三进荣国府,虽说八十回前只来了两次,但精彩程度堪称绝佳。这个农村老妇在古稀之年,用她的人生智慧博得一个满堂彩的结果。虽说嗟来之食并不光彩,到底瑕不掩瑜。
刘姥姥来贾家求助不容易,王熙凤第一次根本不拿她当人看。嘴里说着好听,“亲戚长,亲戚短”,背后不屑一顾。二十两银子出手,不过是周瑞家的跑前跑后给王夫人传话,单纯只从王熙凤,刘姥姥一分钱拿不到。
俗话说有熟人好办事。刘姥姥的成功,与周瑞家的分不开。周瑞家的这个人势利、贪婪、小人,但对刘姥姥能知恩图报不忘旧情,也是有闪光点。《红楼梦》成功就在于人性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立体复杂的个体。
(第六回)狗儿笑道:“不妨,我教你老人家一个法子:你竟带了外孙子板儿,先去找陪房周瑞,若见了他,就有些意思了。这周瑞先时曾和我父亲交过一件事,我们极好的。”
王狗儿这人干啥啥不行,自己一家人他都养不好,但结交周瑞确实不错。他说与周瑞“极好的”,果然是极好。他没脸来贾家“讨饭”也是对的。他要来只能见到贾琏,甚至是赖大、林之孝。最多也就拿到五两十两撑死,见不到周瑞可能门都进不得。
刘姥姥一个老太太,带着小外孙,符合讨饭人的条件。能够最大程度博取人的同情心。她能一进荣国府成功拿到钱,二进荣国府得贾母的青睐,都在于周瑞家的里应外合,不停的帮她。
(第六回)周瑞家的听了,便已猜着几分来意。只因昔年他丈夫周瑞争买田地一事,其中多得狗儿之力,今见刘姥姥如此而来,心中难却其意,二则也要显弄自己的体面。听如此说,便笑说道:“姥姥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岂有个不教你见个真佛去的呢?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在贾家算是“外来人”,与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等管家娘子比不了。又比其他贾家家生子强。
她这人爱搅和事,爱出风头,爱搬弄是非。实在是王夫人跟前一个小人。此番刘姥姥来求助。她报答昔年狗儿出力是一回事。更为了自己的面子,显示她的能力,才不遗余力的帮忙。
刘姥姥的高明,就是她全程都成全了周瑞家的虚荣心。刘姥姥听周瑞家的说贾家和王熙凤的事,听的“一惊一乍”的。嘴里说着“全仗嫂子方便”,其实更多在王熙凤和贾家身上表达情绪,表情、行为也极尽丰富,全然不夸赞恭维周瑞家的本事大。只是对贾家的一切和王夫人、王熙凤叹为观止。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让周瑞家的自信心和虚荣心爆棚。刘姥姥去过王家,但周瑞家的现在在贾家。看刘姥姥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显然贾家比王家强太多。
人往高处走,自己能力再大,也需要周围环境衬托。刘姥姥看贾家看得目瞪口呆,周瑞家的置身其中为“主人”,自然无比满足。远比听刘姥姥不咸不淡的几句夸奖更满足。
刘姥姥知道自己见的世面不如周瑞家的,求人帮忙说多错多不如不说。越让周瑞家的在优越感上凌驾她之上,越会帮她获得更大的满足感。事实上周瑞家的完全想刘姥姥之所想。她卖力的帮助刘姥姥忽悠王熙凤说:
(第六回)太太说:“当时他们来一遭,却也没空了他们。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是他的好意思,也不可简慢了她。便是有什么说的,叫奶奶裁度着就是了。”
有周瑞家的一句话,不管是否王夫人亲口说,王熙凤都要给钱。“不可简慢了她”,就奠定刘姥姥不可能空手而归。
周瑞家的更不断暗示刘姥姥:“没甚说的便罢,若有话,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