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拿月钱放债姑且算不得罪孽深重,那弄权铁槛寺可就称得上丧心病狂了。更可怕的是,凤姐不光没有由于闹出人命而有所忌惮,反而从此今后,一发不行收拾起来:“这儿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王夫人等连一点音讯也不知道。自此凤姐胆略愈壮,今后有了这样的事,便任意的作为起来。也不用多记”。
“多行不义必自毙”,凤姐拿的是不义之财,无论是放债仍是枉法,凤姐对钱的贪欲早已为她的悲惨剧命运埋下了伏笔。
除了这两个“大宗”,凤姐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敛财:不是在敛财便是在敛财的路上。就算是贾琏这个枕边人,也是凤姐剥削的目标。
那一次,贾琏由于周转不灵,要向鸳鸯私底下假贷贾母的东西去典当,托凤姐在鸳鸯面前给帮衬着说句话,凤姐便狮子大开口,要二百两“好处费”。话虽出自平儿之口,我们却知道,平儿代表的是凤姐,她是凤姐的亲信,替凤姐说出了凤姐的所思罢了。贾琏见状不免心寒,诉苦了一通,又不得不忍辱负重。在金钱的腐蚀下,凤姐与贾琏的爱情越来越淡,金钱也为后来两个人的渐行渐远埋下了伏笔。
还有那一次,凤姐大闹宁国府。由于贾琏偷娶尤二姐之事露出,凤姐去宁府大闹一场,将尤氏搓弄成了个面团,吓得贾蓉自扇嘴巴。在这种情况下,凤姐居然也能编造出“假账”敲诈尤氏与贾蓉:她宣称自己的人被押在官府,“少不得偷把太太的五百两银子”去官府打点。现实却是她命人去叫张华状告贾府,随即用三百两银子去打点官府,成心闹出事端。尤氏母子自觉理亏,自动提出还她五百两银子。
里外里,凤姐又赚二百两。这还不算完,当尤二姐被她赚入贾府后,饱尝糟蹋,总算深恶痛绝,吞金自杀。贾琏照料凶事管她要钱,她只给二十两。而贾琏交给二姐的体己,早被她席卷一空,等贾琏去寻时,已是空空如也。
至此处,往往不忍卒读:尤二姐惨死,凤姐拔去“眼中钉”,凤姐完胜。可便是在这样的时间,她仍不忘将尤二姐的“死后物”据为己有,凤姐对金钱的苛酷贪欲再一次令人齿寒。
或许,她认为这仅仅拿回归于她自己的东西,或许,当她赚尤二姐进贾府的时分,这些“体己”“细致柔软”便已被她视作囊中之物了。
作为贾府最高层的管理者,素日里凑趣她的人川流不息,专为王夫人房里缺个一两银子的丫鬟的差事,便有许多人来给凤姐送礼阿谀。贾芸原本便是贾家子弟,理应得些庇荫,但是为了在大观园工程中寻个事做,不得不给凤姐送来贵重的香料以谋得差事。诸如此类的工作,一定有许多。
凤姐的得寸进尺可悲又可恨。我也从前思考过这样一个问题:凤姐身世贵族我们,并非没有见过世面小门小户家的女子,为何对钱有这样深的贪欲呢?清楚地记住,探春在迎春房里经验迎春的奶嫂时便道:“我们是主子,不论金钱小事”;宝玉房里的丫鬟连戥子都不识的,宝玉自己曾鼓舞麝月去斗牌,麝月说没钱,宝玉道:“床底下堆着那么些,还不行你输的”,同样是主子,为何凤姐不能如贾府这对兄妹一般超逸,却是一副得寸进尺的面孔呢?
我想或许应该先从凤姐的月钱说起。
贾府的第一流其他月钱是二十两,贾母、邢王二夫人就享有这样的待遇。宝玉、小姐们的月钱是二两银子。伺候贾母、王夫人的大丫鬟们月钱是一两银子。凤姐与李纨的月钱本是同一等级,一个月是五两银子。
这一信息是从那一次凤姐与李纨的“打趣”中泄漏出来的。因李纨年青守寡,得贾母爱怜,所以享受了贾母给的“特权”:月钱比凤姐儿多了一倍,是十两银子。
与贾母、王夫人比,凤姐的月钱真是不多。与未出阁的姑娘们比,凤姐虽多出三两,但是多得也是极有限,更何况满清以未嫁女儿为尊,探春们不以钱为意,想要什么只管要,也是有的。但是凤姐作为贾府的管家者,作为媳妇、儿媳妇、孙媳妇,有很多应付应承、情面来往都需要钱,而这个钱却不能一味从官中去出。戋戋五两银子,真实是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