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玄宗不断发起对外战役,受倚重的边将往往长时间统兵,也削减了朝中文官与闻军事的时机。部分文官即便担任节度使,也因缺少军事才能,致使兵权旁落。例如,担任剑南节度使的张宥因“文吏不习军旅”,一切军政都委由团练副使章仇兼琼掌管,玄宗乃于开元二十七年(739)将张宥调回朝廷,由章仇兼琼接任节度使。
影视剧《唐明皇》中的李林甫
开元晚期,宰相李林甫以“文士为将,怯当矢石”为理由,主张玄宗重用蕃将,进一步削减了文士身世官员的统兵时机。后来安史乱起,朝廷为了作战使命的需求,也改派有军事经历的武将替代某些由儒者担任的当地官职。例如,河东太守李麟,在任时甚有政声,但因安禄山的戎行迫临,“朝廷以麟儒者,恐非御侮之用,乃以将军吕崇贲代还”。
儒者、文士不能处理军事的形象,好像在玄宗朝晚期已然构成,上位者将统兵之任交给武臣成为趋势。
但是,“卿相统兵”毕竟是唐代长时间的传统,肃宗即位后,仍录用有“文武才”的文臣统兵。至德年间(756~758),房琯和张镐先后以宰相的身份统兵作战,但两人皆未能建功。尤其是房琯亲身领军反扑长安,却大北于陈涛斜。其时人将此一挫折归咎于房琯所倚重的僚属李揖、刘秩等人是“儒家子,未尝习军旅之事”,好像更加深了读书人无法处理军务的形象。在这样的情况下,武官更有理由独揽军事议题的发言权,限制文臣关于边防的建言。
大历八年(773),宰相元载主张重修原州的城池,以据陇山之险,防制吐蕃。老将田神功对立此议,向代宗进言:“夫兴师料敌,老将所难;陛下信一墨客言,举国从之,听误矣。”以元载是不具军事经历的墨客为由,成功地阻挠这个方案的履行。
与此一起,部分文官也因本身的布景而在军事领域中退出,这也许是遭到其时中心权利式微、戎行难以统御的影响。例如,建中元年(780),泾原节度留后孟皞“自以文吏进身,不乐军旅”,恳求调职入朝,而引荐行伍身世的武官姚令言继任。两相效果之下,文士对军事的参加继续削减。
事实上,儒者、文士不能统兵仅仅一种刻板形象,并不表明在其时全无破例。武人小看文人的军事才能是唐代后期呈现的普遍现象,但这种情绪有时反而成为引起失利的原因。一位在德宗朝被誉为“有将帅材”的文臣樊泽也有相似的情况。樊泽于建中元年(780)试中“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而入仕。他生善于河朔,既有武艺,又好读兵法,因而“朝廷以其有将帅材,寻兼御史中丞,充通和蕃使”。
也便是说,朝中的执政者虽垂青其军事才能,却未派任军职,而是命他出使吐蕃,处理两国会盟的相关事宜。因而,樊泽虽具有统兵的才能,终其一生,参加军事使命的时机依然有限,仅在山东南道节度使时,领军参加讨平淮西节度使李希烈之乱,并立军功。由此可见,单个的文官虽具有处理军务的才能,仍无助于改动武官对兵权的专擅。
自安禄山暴乱以来,武将的擅权削弱了朝廷对当地军、政业务的操控。朝廷威信的削弱,成为严峻的政治问题。
朝中的主政者对武将有所猜疑,录用朝中高阶文官掌握军务,就成为维系朝廷统兵之权的标志。杜佑就特别强调“出将入相”传统关于国家安靖的必要性。
杜佑把唐朝前期的长时间承平,归功于以朝中的卿相统兵。朝中的高阶官员统兵出征,比及军事使命完毕,即返朝任职,并不久任于一地、一职,故边将的权势不致坐大。
后来玄宗改动这个体系,导致兵权失控,安禄山之乱便是边将久任体系下必定发生的成果。因而,发起康复“出将入相”的传统,最重要意义在于中心政府能有用操控戎行,保持政治的次序。
至于在战场上,这些统兵的卿相是否能获取战役的成功,并不是杜佑重视的重心。
在上述的几位统兵卿相中,李敬玄与刘审礼于高宗仪凤三年(678)统兵十八万,与吐蕃战于青海。因李敬玄不习兵事,临阵退避,致使刘审礼被俘,唐兵大北,实为适当失利的案例。但杜佑不避忌提及此二人,仍说卿相统兵是“安边之良算”,可见其论说的要点不在于战场的输赢,而在于戎行的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