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和:《史苑学步:史学与理论探研》
第二,关于古代我国的史学的反本质主义倾向。在商代的时分,人们是很迷信鬼神的。在我国的传统文献里,就有殷人重鬼神的说法,甲骨文的资料发现今后,这一点就愈加彻底地被证明。在殷商末叶周人实力敏捷向东扩展的时分,殷大臣祖伊对纣王提出正告,可是纣不认为然,说:“我生不有命在天?”深信天命始终不变地是归于他的。成果殷为周所灭,“天命”(实践上便是政权或皇帝的位置)发生了搬运,从殷人手中搬运到周人手中。所以关于鬼神的崇拜,到了周代就有了一个改变。周以一个小国打败了一个不只实力强壮并且具有“皇帝”位置的殷控制者之后,周控制者并没有被成功冲昏头脑,在战胜了殷今后不是感觉到忘乎所以,而是周武王和周公这弟兄俩晚上心思重重地睡不着觉。为什么?由于他们想到,早年的“天命”在殷人手里,转瞬竟然会落到自己这个小邦周的手里,那么现在是不是该轮到自己被打倒的时分了呢?当咱们看到周公能够想到这个的时分,不由要赞赏,咱们我国人本来是这样赋有忧患意识的。周公是一个了不得的巨大思维家,他提出“天”和“神”是不可靠的。在《尚书》的许多华章里,不论是关于周控制者的教导,仍是关于殷遗民的规训,周公都一再以夏商两代的前史阐明,天命在谁是靠不住的;夏人有德于民,天就把天命交给了夏;夏王失德,商先君有德,天就使商革夏命,代夏为皇帝;殷商末王失德,天就又使周革殷命,代殷商而为皇帝。所以,天命是搬运的,前史是演化的,而不变的只在一点:天命的搬运是以民意的向背为归依的,所以“天”和“神”最终实践上就成了人心在天上的投影。这样,在周公的言语里(保存于《尚书》中),天和天命都原封地保存了下来,可是其间关于神鬼的迷信却被一种包着神道设教的外衣的理性所替代;而这种理性的中心是德,其存在的办法则是前史的。所以要总结前史教训,《尚书》周初诸诰的底子内容能够说就在于总结前史经验。“殷鉴不远” (见于《诗·大雅·荡》)的成语阐明,我国人把迷信转化为理性的时分,其证明的根据就在于前史。这种思维后来被儒家承继下来。现在看,儒家并不是后来讲的“腐儒”。儒家讲“品德理性”与“前史理性”是共同的。战国时的“五行说”讲的是“天然理性”,所谓“五行相胜”便是指金能克木,火能克金,水能克火,土能克水,木能克土等等,其实此说只不过借天然之五行以比方人之五德(木德温文、成长;火德酷热、旺盛;土德中和、宽厚;金德苍凉、肃杀;水德酷寒、冷漠等),而不是讲天然自身;战国时人们一般认为周代以火德王,按五行相胜说,水能克火,替代周的天然应当以水德王。所以,秦始皇自认为是水德的代表,要代周为皇帝,所以就自觉地实施残酷无情的控制,以严刑峻法治民。所以“前史理性”与“品德理性”就发生了违背,但仍是这种以天然理性呈现的思维依然保存有与“前史理性”的联络,其演化也是前史的。并且,这种五德终始说所标举的“德”,乃广义的、近乎中性的“德”(即“质量”“品性”之意),此说认为不同前史时期的“德”自有其不同的规范。所以我国人的前史通过了不同的开展过程,但都是“前史理性”占有主导位置。
那么,“逻辑理性”和“前史理性”能够都叫理性吗?理性在英文中即reason,这个字是从拉丁文ratio来的,本来表明的是“核算”“考虑”“考虑”的意思。希腊文里表明理性的字首要是logos。咱们现在讲的英文的reason实践上是通过逻辑证明而得出结论的才能,那么理性是不是只需逻辑证明一途,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明的途径呢?我觉得,做东、西前史文明比较研讨,要考虑这个问题。希腊人开始讲logos的时分也不是专指逻辑理性而言的,只需看看《希英大字典》就知道了,logos实践上有两个底子的意思,一个是言语,作动词便是言说,另一个便是ratio,即理性。我国有没有与这个字相对应的字呢?有,便是“道”,路途的“道”。“道”也有两种意思,从客观上讲便是路途,引申为规则、办法、道理、理性;另一个意思便是与logos相同的“说道”或言说。所以在“道可道,十分道”这样经典式的句子里,榜首个和最终一个“道”都是指道理或理性之道,而中心的“可道”之“道”,便是指言说或“说道”之道。我国的“道”概念中今后又衍生出“理”概念,“理”指在层次上是从归于“道”、并较为挨近详细事物的道理,万物都各有其所以然之“理”。“道”统综万物之“理”,“理”是详细的,“道”是笼统的、所以有详细,有笼统,其间有逻辑的联系,天然也是一种理性。因而,不能说只需希腊人的逻辑推理才是理性。理性不止是一种,理性用于各个方面,至少能够分红朴实理性和实践理性;如果说在苏格拉底的“常识即美德”的公式里,品德理性还仅仅逻辑理性的一部分,那么在亚里士多德那里美德就现已是具有实践性的理性了。到了康德的时分,二者就现已分得很清楚了。咱们能够说理性有“前史理性”,有“逻辑理性”,有“天然理性”,有“品德理性”等等。古代我国与希腊两方面都有这些理性,其差别只在于:在希腊,逻辑理性居于主导位置,而在我国则前史理性居于主导位置。如此而已,岂有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