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婺州刻巾箱本《尚书》内文
这场拍卖结束后不久,遇到了傅熹年先生,向他请教这部巾箱本,他说这书应当买,因为婺州本是宋本中的重要品种,而此书又很是罕见,以170万元成交,这个价格太便宜了,闻听此言,令我顿生悔意,恨自己没再继续竞价,多举几口。
宋婺州刻巾箱本《尚书》中所钤藏书印
后来,翁连溪兄到台北出差,回来后送给我一本台北故宫所出的宋本图录,此书的名称叫《大观》,内收上百种宋版书,均为难得一见的尤物,细细翻看此书,颇有过屠门而大嚼之感,那欣羡之情,岂止是垂涎三尺可形容之,然而才翻看了数页,就看到了一部书很是眼熟,定睛细看,竟然是嘉德拍出的那部宋巾箱本《尚书》,原来跑到了这里!我本是趴在床上翻看此图录,见此书一跃而起,马上拔通嘉德公司古籍部总经理拓晓棠先生的电话,质问他国宝级的善本怎么出了境,拓兄很平静,让我注意此书未标有禁止出境的星号,并耐心告诉我,沈氏研易楼的这批书是他从美国征集回来的,在此出境没有违反《文物法》的规定。
此事过去了几年,虽偶然会忆及这部书,每每有腹痛之感,但毕竟已成为过去式,也渐渐地被此后发生的无数次类似遗憾而冲淡,今天我到傅斯年图书馆,为的是能亲眼目睹邓邦述前辈的珍爱之物,没想到又跟那部失去的尚书故事联系起来,谈话完毕后,我跟着刘馆长进入了图书馆的地下善本库,看了几十部难得一见的真迹,在我的要求下又打开了巨大的保险柜,捧出了那三部镇馆珍本,因为我的脑海中仍然沉浸在痛失《尚书》的氛围里,以至于看到这三件宝贝时竟然没有太多的兴奋感。
中午吃饭时,我问刘馆长,当年台北故宫博物院为何要拍下此书,他说沈仲涛研易楼的旧藏珍本在七八十年代时捐给了台北故宫,当年此事受到了台湾当地重视,蒋经国先生还给其颁发了嘉奖令,然而不知什么原因,这部宋本却没有在捐献之列,他们偶然从图录上知道还有一部宋版出现在拍场中,当然希望能买下来,与原捐献物合璧,我问刘馆长,当初他们想出的价格上限是多少,刘先生笑了笑,没直接回答我,只是说这个成交价比他们给出的限价差得很远,闻听此言,令我丝丝揪痛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以我的这点微薄力量,再跟着争下去,也不过是螳臂挡车。
从台北回来后,某日我到嘉德去看书,偶遇拓晓棠兄,聊到这个故事,我向拓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沈仲涛当年捐出了那么多好书,为何单单留下了这一部?拓兄称此部书的所有权早已不归沈仲涛,这是沈氏当年送给他儿子的结婚礼物,而上次拍的这批沈氏旧藏,就是从他儿子家征集来的。他的这个回答,消解了我的疑惑,同时我也把这个答案用电邮转告给了刘馆长,虽然这是我不可能得到的一部书,但毕竟因为这些故事,跟我有了星星点点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