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和其它买卖比起来,挖虫草、松茸赚的是辛苦钱。
虫草集中生长于每年的五六月份,在平均海拔4800米以上的山上。虫草季节,村民们要拖家带口,赶着猪牛,带着青稞面、糌粑、酥油等食物在山上住一个月。每天早上七点出发,直到接近天黑才回到山上的住处。一天中,就算是刮风下雨、日头高照,村民都要努力爬在山上找虫草,时间宝贵,天冷也舍不得休息。下雪才是找虫草的好时候,白茫茫一片,虫草从薄薄的雪层里钻出来,稍稍冒个头。
卓玛一天能翻好多座山头,脚力快得让杜哥为之倾佩。杜哥是云南人,第一次山上挖虫草的时候就歇在了半山腰。那一天,他看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藏族奶奶拄着拐,颤颤巍巍地从山头慢慢挪下来,兜里揣着两根虫草,这是她一天的劳动成果。杜哥打心里体会着一根虫草的来之不易,“挖虫草原来这么辛苦。”
挖虫草也是个技术活。“讲技术,眼睛好的、有经验的比较能找,一天能挖十多根。”卓玛一笑,“结婚5年,杜哥从来没有挖到过,一根都没有。”
青年网络主播迷藏卓玛。
但是杜哥身兼数职,包下了拍视频、剪视频、直播、销售、客服、售后等幕后工作。虫草山没有信号,他把拍完的视频攒着,一起拿到山下剪辑、发布。松茸山离家很近,他经常剪辑视频、回复粉丝留言到深夜。
视频的流量并不稳定。运气好能上热搜,运气不好播放量只有几万,也会掉粉。“我们觉得这个东西好,就把它拍下来。”卓玛并不在意把视频包装成什么样子,“因为拍的都是我们这边的生活啊,全是真的!”
后来,她并不局限于挖虫草这一件事。
在短视频平台,几百万粉丝“云”参观,到她家的村子里看藏族百姓盖新房,站在她家的窗口眺望,看她爬在山上教大家如何辨别有毒的蘑菇。这里的美让人陶醉,而她的镜头容纳了这儿想象不到的人、故事和民俗。这座高原小城美丽外表下的烟火气,更能牵动人心。
越来越多的人找来合作,有加盟卖虫草的,有推销广告的,有组建拍摄团队为她营销账号的。夫妻俩达成共识,统统婉拒,“太商业,赚钱快不是好事。”
卓玛说,卖东西必须要讲诚信、价格公道,“有一些电商来找我卖产品,我们自己不懂怎么卖。粉丝对我信任这么大,他们会说‘卓玛给我卖了个什么’,这样的话,路走不远。”讲这些的时候,卓玛接进一个电话,朋友希望能在她的直播间为新品辣椒酱做推荐,卓玛谢绝了这个邀请,连声道歉。
(三)
今年,卓玛正面临流量瓶颈,掉粉厉害。杜哥忧虑,“你这人啊,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卓玛反倒不愁,“担心啥嘛,我把自己的产品做起来。”
互联网经济的语境里,流量带来希望。
粉丝逐渐变成了回头客。起初,卓玛从村民手上收购虫草、松茸等土特产直接发货,但家家户户品质不一样,顾客时常反馈货源质量不稳定。卓玛不懂怎么搞。后来,她去北京参加电商培训学到了经验,抓紧在村里办起了第一家合作社。
早上,村民上山采虫草、挖松茸。她开着面包车带着称,挨家挨户上门收。收来的货全部拿去合作社进行分拣、包装和邮寄,“100斤松茸只挑最好的30斤给顾客发。”
全乡都是合作社的成员,有100家是贫困户。村民是合作社最直接的受益者。
合作社没成立之前,乡镇集市的小老板掌握市场命脉。他们压低价收购货品,不怕村民不卖,唯一的销售渠道,反正你不卖给我也没地卖。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卓玛来了,她定的收货价永远比市场高。
青年网络主播迷藏卓玛。
今年雨水多,松茸季过得快。卓玛比往年更有的忙。她早上起来直播,每天接百余份订单。中午,下村收货。下午,来到合作社,亲自和村民一起分拣,把每家每户的账面理清楚。晚上,再把货运送到稻城机场,第二天发往成都。连续近一个月,一天最多睡4小时。
实在是太疲劳,她晕倒在收货途中,在县医院躺了一星期。住院第一天,卓玛没去村子里看货,当晚就有不少村民反应,“松茸压价了”。第二天打完吊针,她立刻下村,跑了一天,把收购的价格提上来,再回去输液。天天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