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毒药?
希希身处的,是一个典型的“忽视型教养”家庭——父母对孩子既缺乏爱的情感和积极反应,又缺少行为方面的要求和控制,导致希希个性敏感、低自尊、情绪抑郁;因家境贫困,学习能力差,希希从小到大没有贴心的好友,缺乏有效的朋辈支持。这一切,都极容易将一个孤独的女孩,推向一个忽然示好的陌生人。
和她陷入同样困境的,还有大学生小洲。在上海一家敬老院为老人们拍摄的新春“云祝福”视频中,他笑容阳光,特意选了花丛作为拍摄背景,让祝福更有气氛。谁也没法把这个热情温暖的社区志愿者,和“犯罪分子”联系起来。一年前的小洲出大事了——在热心“网友”的引导下,他通过盗用账号等不法手段,先后在某知名电商平台套取了价值万余元的商品,终究被上海警方传唤。
小洲在痛苦中坦言,自己去网上“挣钱”,是为了证明给爸爸看,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了,不用依靠他,也不用再听命于他。
在经历了一段充满否定和“被做主”的成长岁月后, 他无比渴望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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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洲和爸爸相依为命。爸爸开了一家手机维修店,整天忙忙碌碌。从小,小洲就是在一家寄宿制学校长大的。对他而言,独立和孤独,几乎相伴而来。
这一切,小洲爸爸无暇顾及。当被问及“你爱爸爸吗?”小洲吐出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不爱”。他说,自己喜欢唱歌,但爸爸从小就说他唱歌不行;他想买个笔记本电脑,但不敢开口,因为爸爸“冥顽不灵”……
听到这样的答案,小洲爸爸当场大嚷了起来。为了让儿子摆脱整日争吵的家庭环境,自己努力挣钱,送他进好学校,并支付昂贵的学费,儿子没有理由不爱自己。
然而,面对儿子写在纸上的一连串提问,这个44岁的男人,却无法给出答案。
“这20年来,是否给我过过一次生日,送过什么礼物?”
“你是否为我的爱好理想而买单?为何都是一时兴起的说辞?”
“我记忆中,在很小的时候,你和我母亲生气,在下雨天,让我和我母亲在超市睡纸板(箱),你是如何想的?”
他更不知道,儿子读高中的某一天晚上,已经去订了酒店,买了安眠药想了结生命——幸好,上天可能还是不舍得这个年轻的男孩,也可能药的质量有问题,小洲服用了安眠药,睡了一晚,又醒了。
遗传的力量有时就是如此强大——虽然彼此看不惯,但是对于如何做生意,父子俩都有浓厚的兴趣。19岁的小洲嫌弃爸爸“不够成熟”,老是做一些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投资,甚至有时他像“父亲”,为眼前这个大事做不好,小事也老犯错的中年男人“操碎了心”——比如,出门老是忘记带钥匙。
所以, 这一次,当有人告诉他,可以通过网络干点事情时,他果断地决定,要去干点事情。谁料,一脚踏入泥潭。
“他们也可能在网络的诱惑下,铤而走险。”上海市预防青少年犯罪研究会副秘书长田相夏介绍,近年来,上海未成年人网络犯罪以“财产型”犯罪为主,包括诈骗罪、贩卖毒品罪、介绍卖淫罪、敲诈勒索罪、传播淫秽物品牟利罪等,其中诈骗罪居于首位。此外,新型犯罪手段越来越多,除电信网络诈骗、以虚假交友、购买游戏装备为名等传统诈骗手法外,出现了利用网络平台监管漏洞虚假充值、骗取运费险及退货款等新型犯罪手段。
助人?自助?
“她始终对着电脑在打游戏,我们问什么,她简单说两个字,然后继续打。”上海市阳光社区青少年事务中心社工鲁静回忆,伙伴们第一次见到希希时,甚至没记得太清姑娘的模样。只有在战局间歇,希希才冷冷地丢过来几个字。这算是对这些不速之客,最大程度的礼貌。
希希妈妈报警后,警方迅速和当地居委会取得联络,居委会则将求助的希望,寄托在了这群专业社工身上。鲁静的女儿和希希年龄相仿,面对差一点就将凋零的青春,她无比心疼。
要把希希从网络那头的陌生人手中“抢回来”,就要在家庭中给予她曾经或缺的东西,为她重建一个情感支持系统。其实,母女俩内心都柔软而善良,然而,话说出来,就变得像刀刃般锋利——不忍看到女儿遭受校园霸凌,希希妈妈用尽办法,帮希希转学,然而冲突严重时,她会大吼着,让女儿去死;希希不想去学校读书了,除了觉得老师同学都不喜欢自己,更藏着一个小心思——她升入中学后不久,妈妈被确诊身患重疾,她希望自己留在家里照顾继父,让妈妈可以安心住院。妈妈却觉得,女儿怎么可以如此不求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