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忙乎着,擀皮,搅馅,包,可是却不觉形影相吊;好像身边正围了一大家子人,叽叽喳喳,指指点点。我无需言,心里却在笑,嘴角如弯弯的饺子相同翘了起来。
所以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厨,我把回忆里的美食宝库翻开。年月悠远,气味传神向心灵倾吐着往昔一切的实在旖旎。
3.
红辣椒炒腊肠,越辣越吃,那是长沙的日子。早餐的馒头和辣萝卜,笋肉大包子。跟同学莉聊起来,电话那端听她不由得地慨叹:那肉包子真好吃!还有炸油饼!吃了一个还想吃一个!
咱们笑。想起两人午饭时分,端了饭碗从一个饭堂走到另一个饭堂。长身体的年纪,吃也吃不饱似的;又怕人笑,只好这个饭堂吃过了,换个饭堂,见了人还要加一句:咱们也是才来吃饭呢!年青而妄为的年月,像雨后山间任意的竹笋,仅仅抽节,成长。
湘江大桥边的油炸臭豆腐气味熏天,咱们学着地道吃法,大勺大勺地舀红红的辣椒酱。独爱是橘子下来的时节,拿了粮票去宿舍楼底小贩那儿换橘子。扒开仍是青绿的橘皮,里面却是汁泽丰满的橘子瓣。同室的芬独爱换米酒,端回来,站在书桌旁,边吃边扭屁股――怕胖,美其名曰口福健美两相宜。
夏夜的晚上,晚自习回来,窗外的小贩推着夜宵小车,“卖馄饨”的吆喝声和着袅袅香气一同往上升。同学所以从窗口往下吊篮子买馄饨。想起张爱玲文中提起的类似景象,看来这也许是悠悠年月市民日子颜色之一。
排骨苦瓜,炒油菜,外加鱼头汤的日子,那是在广州日子的韶光。下课回来的路上,喜爱在路旁边小贩摊上挑把翁菜,称斤猪肉,做一碗榨菜瘦肉汤清新又简略。同学霞喜爱煲鱼头汤,疑问为什么总是煲不出他人那样乳白浓稠的汤。本来,鱼头下锅要放姜丝,先煎一下。
那是个人人学煲汤的日子,用电炉在宿舍里大显神通:鱼头豆腐汤,西洋菜排骨汤,猪骨冬瓜汤,牛尾苦瓜汤,丝瓜瘦肉汤,粉肠酸菜汤,各式各样如窗外永久普照的阳光。
夏天的午后雨来得也快,天边飘着太阳雨,停下单车在小摊铺前避雨。雨丝在阳光里闪亮,太阳在云层里调皮地嬉笑。小贩清闲,摊上的青菜油绿,如我年青飞扬的心。
4.
食物与时节如志同道合的手足,回忆最深处蕴藏的是故土的润泽。
我能够闻到时节。那一天,阴湿微寒的气候,从外面进来,钥匙碰击门锁的一会儿,空气里散发出一股青青的气味,像大白菜的滋味――大白菜山的滋味。那是东北平原每年秋末初冬积酸菜的时节:放眼望去,大白菜堆成山,雨后春笋是白菜的山与海洋。
美国每年十月的State Fair上,能够买到一种波兰腊肠,夹在面包里,配洋葱炒青椒,再配一种酸菜,英文叫Sauerkraut。细细的丝很有北方酸菜的风情,尽管滋味不同。吃着酸洋白菜,我会悠悠地忆起东北酸菜天地里的洋洋洒洒:酸菜炖粉条,酸菜火锅,还有酸菜心拌海蜇皮。娇嫩的酸菜心,片成薄薄的一层,再切成通明精密的丝,合着海蜇丝,红白相间,洪亮爽口。
所以逛那一年一度的State Fair,去尝那夹了Sauerkraut的波兰腊肠,便成了一桩带了原乡印记的小小的心思。
5.
美食如爱,记取的都是最纯真惬意与高兴的韶光。
初秋的一天,望到路旁边树上结着一串串红果实,忽然十分牵挂山里红,鼻息里如同嗅得到那甜甜酸酸的滋味。打电话回去,家里人笑。妈说她假如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应该是一种叫炒嘎达的小吃。在北京城西墙角落下,小贩摆了摊子,边炒边卖,热火朝天,空气里飘散的都是扑鼻香味。所以幻想年青的妈妈与老友踯躅在陈旧的城墙下,手里擎着一包喷香的炒嘎达。恰同学少年,血气方刚如城墙外无尽的蓝天白云。
爸的想头再也让人猜不到——田间高粱结穗之前的乌米,黑黑的一团,吃到嘴里牙都是黑的。“可是很香,”爸爸说,电话上如同看得到他抿嘴咂舌的姿态。所以脑海里显现出一片绿色的高粱地,小男孩理着年画上胖娃娃相同的头,坐在田间的地埂上,满嘴满口的漆黑,正咧着嘴笑眯眯地啃乌米呢。白山黑水,一望无际的红高粱地,胖娃娃,黑乌米,那是一幅高兴弥漫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