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你们现在有覆盖到农村吗?
陈婧劼:目前项目伙伴里有5-6个家长小组是在农村地区的,由于骨干家长的时间精力、资源、距离等限制,他们开展活动有困难,一般会做入户探访,给家庭带去养育技巧和陪伴。
“他的未来如何,我比较担心”
澎湃新闻:小勤家庭氛围怎么样?
肖笑欢:我到他们家后,当时还挺惊讶的,他们家很和谐,家庭成员之间关系和睦,除了青春期的孩子跟父亲之间有一些对抗,其他家庭成员看上去都很平静和安详。这跟我们之前接触的家庭不一样,很多家庭可能并不穷,但家庭关系紧张,父母会逼迫孩子,有一些语言和肢体上的暴力;家庭成员之间会互相埋怨,你去家访都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澎湃新闻:你有跟范小勤交流吗?
肖笑欢:他能跟人交流,能表达自己的诉求,但之前经历对他有些伤害。我们买了一箱牛奶、一壶油过去,范小勤看到后,就跟我们要饼干、糖果……我说你不可以这样子跟我们要东西,他一听就生气了,飞跑地到山上躲了起来。
澎湃新闻:他爸爸没管他吗?
肖笑欢:他爸爸叫他回来,但是孩子不太听。那天下着下雨,他跑出去后,我同事追了出去,一直不停地哄他,最后给了他几块钱才把他哄回来。他爸爸说,他没有教孩子这样,自己每天做家务,干农活,没有精力管两兄弟。包括孩子的教育,考试情况,学校的作业……他几乎都不了解。我觉得,他确实没有精力管这些,家里家外全靠他一个人,他能管孩子吃饭、接送上学都不错了。
2020年11月2日,范家发在砌家门口的路面。 赵志远 摄
澎湃新闻:你怎么看待范小勤,以及他现在的处境?
李红:当年,他被送去石家庄读书,可以看出,他们家里经济条件差,父母文化程度低,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他们现在基本生活有了保障,但对于未成年人的教育来说,仅仅有钱是不能短时间内提供教育支持、包容接纳的环境这些问题,还需要从家庭、社区,到学校,给予相应的配合和关心。他未来如何,我比较担心。
“残障儿童进普校,需要搭建支持体系”
澎湃新闻: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有没有合适的干预方式?
肖笑欢:城里家长很多有工作,获取相关信息的渠道多,对“心智障碍”的了解更全。他们通过康复机构对孩子进行早期干预,使其语言沟通能力、社会适应能力、社交能力得到提升。这样,孩子进入小学、初中,就能融入到班级里。不过大部分农村孩子没得到这方面的训练,家长有的没有缺乏康复机构的信息,有的根本没有要送孩子做康复的意识,只能对小孩“放任自流”。
澎湃新闻:一般来说,最好的康复时期是什么阶段?
肖笑欢:最好是7岁以前。
澎湃新闻:他们的入学情况怎么样?
肖笑欢:以前,有很多人都认为,残疾人应该上特教学校,有些偏远地方没有特教学校,导致一些残障儿童被挡在义务教育门外。2017年,“残疾人教育条例”颁布,它明确规定,残疾儿童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禁止任何基于残疾的教育歧视。残疾儿童接受义务教育以在普通学校随班就读为主,重度残疾的进入特教学校,轻中度的进入普通学校。
澎湃新闻:那会不会有跟不上的问题?
肖笑欢:大概八年前,新余市开始推广融合教育,当时很多人不理解。他们觉得,这个城市有特教学校,残障孩子有书读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送到普校读书呢?人们普遍有这样的疑惑:他们怎么读啊,不会干扰别人吗,学习跟不上怎么办……作为家长,我们从一个学校、一个孩子开始尝试,几年的经历告诉我们,轻中度的残障孩子随班就读,得到的发展比在特教学校好。而且那些接收了残障孩子的普校,在里面就读的普通孩子也逐渐形成了理解、尊重差异的理念,这不就是最好的素质教育吗?当然,残障儿童进入普通学校,需要搭建一个支持体系。
澎湃新闻:“重度残疾”是指一二级残疾吗?
肖笑欢: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但它又是发展变化的。有的小孩,小时候是重度残疾,经过干预,功能得到很好的发展,长大后可能变成轻度残疾。也有的小孩,早期是轻度残疾,但家长不重视,或经历了恶性刺激,随着年龄变大,功能发展停滞甚至倒退,他可能变成重度残疾。这些我们都看到过鲜活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