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5天刑满,刺死霸凌者的男孩不再是少年

2021-04-10 07:59:34 作者: 2495天刑

事实上,影响早就发生了。事发后,不论身处高墙内外,一家人都背上了巨大的压力。

收到一审判决的那天,夫妻俩从法院回来,躺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天。有时走着走着路,李荣惠整个人会毫无预兆地塌在地上。请了两个月假后,单位解聘了她。

三年前,李荣惠在姐姐们的建议下开始学太极,释放些心中的郁结。陈善坤有些生气,觉得她开始发展新的爱好,是不是打算放弃儿子了?直到现在,李荣惠觉得丈夫仍陷在自责中,“作为父亲,没能力帮助儿子,他觉得自己很窝囊”。

他们的房子也没了。出事后,医药费、赔偿款,都需要他们自己承担,家里的房子廉价抵押了20万。过去5年,一家人寄宿在姐姐开的宾馆阁楼里。直到去年陈泗翰假释回来前,李荣惠才在亲戚的帮衬下贷款买了套廉价的回迁房,装修费也是姐姐资助的。

出事后,李荣惠曾在瓮安目睹了几个初中生的霸凌事件。她看到十几个学生追打着一个人,从学校大门,沿着一条三四百米的商业街打了下来,打头的人手里还拿着一把20多公分长的西瓜刀。那孩子被人重重踢了一脚,倒在李荣惠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额头、鼻子、嘴角都被揍出了血。李荣惠赶忙找到一个隐蔽处,打了电话报警。两分钟内,警察赶到现场。这时候,被打的孩子已经被施暴者带走,没了踪影。

这个场景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旋,她会把受害者想象成陈泗翰。她有时想,要是儿子当时手里没拿刀,死掉的可能是他吗?”

2015年1月22日,二审维持原判后,她向黔南州中院、贵州省高院都提交了申诉材料。州中院和省高院分别于2015年、2018年驳回申诉,一致认为一审判决“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量刑适当”。

去年9月3日,最高法、最高检和公安部发布了一份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其中提到,对于符合正当防卫成立条件的,应当矫正“谁闹谁有理”“谁死伤谁有理”的错误做法。并且,“双方因琐事发生冲突后,一方又实施不法侵害,对方还击,包括使用工具还击的,一般应当认定为防卫行为。不能因为行为人事先进行防卫准备,就影响防卫意图的认定。”

李荣惠觉得,这好像就是按着陈泗翰的案子写的。这也给了她继续申诉下去的信心,“都已经等了这么久,还怕什么?”今年3月初,林丽鸿向最高院提交了申诉材料,目前仍在等待回复。

2495天刑满,刺死霸凌者的男孩不再是少年

入狱之前,陈泗翰是学校评选的“文明学生”

落差

6年时间,外面的世界变了很多。重回社会,陈泗翰需要慢慢适应。

有时候,陈泗翰还像是活在十多岁的年纪。同33岁的堂哥坐在一块,他会跟小时候那样亲昵地搂住他。和妈妈一起出门,陈泗翰会主动握紧她的手,李荣惠跟他开玩笑,以后有了女朋友,可不能再牵妈妈的手,“女朋友会叫你‘妈宝男’的”。

假释后,家人给陈泗翰新买了台智能机,注册了微信。聊天时,陈泗翰给同学发了个“呵呵”过去,同学纠正他,“不能发‘呵呵’,会有点奇怪”。后来他又被告知,“嗯嗯”也不能发,会显得你很不耐烦。“以前可不用这么有心机地去想一个词”,陈泗翰挠了挠头。

在少管所时,初中同学们陆续寄来的100多封信是他的精神支柱。晚上睡觉时,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他会拿出信件来反反复复地读。这让他知道,他起码没被同学们遗忘。这些书信,现在就摆在他房间的书桌上。

和陈泗翰聊天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很平静,从脸上很难看出喜怒。唯独提起没有画上句号的初中生活,陈泗翰就变得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从小,陈泗翰对吃的、玩的没多大兴趣,就喜欢钻研功课。他印象里,化学很简单,只要背熟那些化学方程式就可以了;做物理题最容易粗心,分析物体的受力情况时,重力、浮力、压力、摩擦力……一不小心就会漏掉;他最喜欢的是数学,老师还没教呢,自己就开始提前写作业了。

以前,班里按名次选座位,陈泗翰总和名次排在前几的朋友凑在一块,大家研究数学题时,有时候自己做出来,别人都不会,“特别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