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秋天的傍晚,夫妻俩从地里挑棒子回家,晏爱维走在前面,踩石头过河时,一个打滑,跌倒在地。
走在后面的赵振书赶紧扶起妻子,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说了句:“以后我给你建个桥吧,就不用爬河沟了。”
“他在我背后说的,我没看见什么表情,心想是开了个玩笑。”晏爱维笑着回忆。
这一年,她42岁,赵振书40岁。
一座石桥:“要不怎么叫夫妻桥呢?”
“是句玩笑,也是句承诺,这之后才开始考虑修桥。”赵振书说。
打说了那话,他走到河边,就上下打量,估摸造桥的事,“下定决心可不简单,工程太大了”。
赵振书跑去看村里过去修的小石桥,琢磨原理,又趁农闲把家后面山坡上的几块巨石凿碎了备料。
他跟晏爱维商量,“建了桥,第一咱好走。第二,这不是当代的事,这叫长远利益,咱子孙后代都在这,子子孙孙都好走。咱也年轻,咱要弄不起来,孩子更弄不了,他们不会弄石头。”
“为了后代是良心话,小鸟还知道护仔呢。”晏爱维说,她心里也喜欢家门前有座桥,赞同丈夫铆劲儿干一把。
2003年农历三月十九,距离说要造桥已经过去快两年,只有砌墙、盖瓦经验,没造过桥也没学过手艺的赵振书做好准备,正式动手。
“那会儿心里可高兴了,弄什么都是动了手就离弄好近了不是?”晏爱维说。
这桥怎么个造法?先用十天半个月挖河道,清淤泥,再把河沟两岸的两块巨石凿平,当地基,地基上垒出两座桥墩,桥墩中间搭建拱形木架,往木架上砌满石头,之后,掰开每条石头缝隙,往里加塞小石块,等所有石头紧紧挤到一起,再撤掉木架,就大致完工。
每一步都难,特别是备料。赵振书买了几根六棱钢,截成20来公分的小段,淬火打尖,做成钢钎。他用大锤和钢钎把十几吨重的山石一块块凿碎,再用木板车把石料拉到河沟边上。
“一个人干不了这活。”赵振书说。
晏爱维每天早起烧炉子生火,好给他锻打磨钝的钢钎。赵振书往木板车上搬石头,晏爱维就帮他压车把,然后一人拉,一人推。
他俩过去种地,各干各的,没有话说。造桥这几年,却天天讲不少话。下了工,还一起去贴着垒起的石墙,量高度到自己身高的哪里。
除开雨雪天和农忙,春夏秋冬,从早到晚,赵振书几乎每天都在造桥。过年时,初一吃顿饺子休息休息,初二就又开工。他有阵子白天凿石头,夜里做梦,还在凿石头。
哪天能干完呢?赵振书有时边干边仰头看着这个“大工程”犯愁。偶尔,他会坐到路边抽闷烟。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用晏爱维的话,“跟咱和面一样,你手都伸里头了,拽出来不白扔了工夫?累得慌了,咱休息两天,接着还弄”。
被议论是难免的,没人看好他俩能造起那么大个桥。“人家坐树荫里,看笑话一样看俺干活。”别人问晏爱维,你那大石头能弄成?晏爱维回了句“俺家石头就跟棉花瓜子一样”。
“别人这样,反而激发你非得做出样子。”赵振书说,他越发想造好这座桥,上瘾了似的,觉着“家这边必须有个桥,这辈子建不起来不会罢休”。
受伤也是难免的事。有一回,晏爱维在院子里做饭,突然听不见外面干活的声响,出门一看,赵振书靠坐在家门前老核桃树下,脸色发白,用衣服捂着手。他一块指甲被石头砸掉,流了不少血。晏爱维给他包好手,没过两天动身去新疆接树,等她回家,赵振书早又开工了。
还有一回,她看着丈夫在半空垒石头,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人脸色一下就往下瓜搭,走下来,坐在地上,说咱不弄了、不弄了。我心里也扑腾扑腾的,说先歇歇劲儿。”这次,赵振书真歇了两天,然后继续开工。
1800多天过去,2008年秋末,赵振书终于垒完了石头。他揣着心撤掉木架子,看见石桥牢牢矗立,仰头看看,又上桥看看,觉着“真够神奇的”。
晏爱维在家门口看着他在桥上走来走去,举着个拳头,用不大的音量念叨:“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五年里,赵振书造桥用完了6根两米长的六棱钢,他凿了几万块石头,采石的地方被凿出一亩多的空地。
夫妻俩很自豪,不靠别人,他们单靠自己的双手给自家造了桥,实现了愿望。“桥建成了,当时的困难就像都忘了。”晏爱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