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衣店的边角料都是古驰阿玛尼,上海静安别墅里,藏着怎样一个“江湖”?

2021-09-06 07:20:02 作者: 改衣店的边角

时尚资源,讲究人儿,在改衣店里演绎着一幕幕“上海摩登”。

开店容易守店难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价位。

陶培青开始不愿意接受采访。一旁的陶太太快人快语,提起数年前也有记者前来采访,报道发出以后,许多新客慕名而来,但当听说改条牛仔裤要百把块后,有人就在消费点评网站上吐槽“黑心商家”“价格离谱”。

这让夫妻俩生了好一阵子的气。“先不说改衣服的工序多么复杂,他们知道这边的房租有多贵吗?”

“陶记”店内面积约为12平米,现在每月要交5000元租金。“美美”位置更好,两层楼共12平米,租金是7000元。“晓杭”租的是亲戚的房子,5平米的屋子只要1000元租金,看似便宜,但逢年过节少不了给亲戚送礼,实际租房成本也不算低。

除了黄金玉是上海人,其他4位裁缝都来自江浙。居大不易,我从不同人口中听到了同一句话:“开店容易守店难”。

▲“美美改衣”店主赵建新

这些年来,实体经济受到电商冲击,改衣店接到的商场订单比以前压缩了很多。同“美美”仍然保持联系的只剩3家门店。自姐姐去世后,赵建新就辞退了另外两位阿姨,独力支撑这爿小店。5家改衣店里,只有“陶记”还雇人做工,其他4家都是店主单干。

同时,以“易改衣”为代表的互联网改衣品牌正在加速发展。它们提供了一种更加便捷的改衣模式:消费者在线上下单,通过快递或平台方上门量体并收衣的方式,把衣服送到各区域中央改衣工作室处理。相形之下,传统改衣行业的经营优势变得更小了。

这些互联网改衣品牌努力把触角伸向实体改衣店。前两年,“易改衣”工作人员找到陶培青,拐弯抹角地向他了解静安别墅改衣圈子的情况。陶培青既不想透露内情,也无意加入互联网改衣阵营,这段接触就没了下文。

说到底,其实也没有多少内情。“同行是冤家。”除了张杰和赵建新是老乡,偶尔互相串门借点针线以外,其他人之间基本没有往来,只顾守着自己的小天地。偶尔从顾客那里听到一些评价,说某位师傅手艺不灵,他们都不吭声。就像张杰说的,“众口难调,管好自己的事吧”。

▲“陶记”店里,陶培青、陶太太和帮工忙于各自手头的活

曾经积极投身时代浪潮的裁缝们,在面对新的浪潮时,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了保守的一面。

赵建新的姐姐走了,但他希望“美美”留着;黄金玉自在惯了,不想回到管理体系之中;张杰和晓杭都是耐得住性子的匠人,也不乐意搬迁。他们和陶培青一样,都选择留在静安别墅,不去理会互联网改衣的风口。

陶培青认为,改衣店最大的危机不是房租,不是业务量在互联网冲击下减少,而是后继无人。去年疫情暴发以后,“陶记”停了三个多月的业。这段时间,他得以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长长的假期,便认真考虑起未来。

可是,思来想去只有“关门大吉”四个字。因为“现在没有多少年轻人愿意学裁缝了”。

这是整个裁缝业的危机。互联网时代能挽救这一行业吗?目前看来,结果仍是未知。

时间的针脚

采访到了尾声,一位年轻男士推门而入。陶太太惊喜道:“小李,你好久不来了,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谈朋友!”

店里传出一阵笑声。

小李此行的目的是要改小几件衬衫。由于健身卓有成效,他原先的衣服都不再合身,所以来找陶培青帮忙。

第一次来“陶记”时,小李还是一名大学生。8年过去,他的生活已经变了许多模样,与陶培青两口子的交情却越来越深。陶培青为他量体的时候,他熟练地配合前者的动作,两人宛如一对默契的舞伴。

每家改衣店都有这样的熟客。有人从自己少女时代开始改衣,到现在领着一个小小少女过来,让裁缝师傅修改女儿的衣服。改衣裁缝见证了两代人、甚至三代人的成长。这些成长既有身体上的——量体时可以最清晰地感受到,也有精神上的——如果客人愿意交付心事,裁缝们也乐于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