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龙:中国古代气象智慧及其书写

2020-11-24 14:27:52 作者: 展龙:中国古

至明清,气象学虽发明不足,但在总结演绎前人成果方面可圈可点,尤其是深受“西学东渐”浸染,气象之学呈现出由传统向近代转变的趋势,初露近代气象学的曙光。其中,明代雨量观测、航海气象、天气预报等技术日益精进,“南北寒暑”“昼夜长短”“蜃气楼台”等理论认知不断深化,农业气象谚语广泛传播,气象云图等推广使用。在官方,“月奏雨泽”成为常制,顾炎武《日知录》载:“洪武中,令天下州县长吏,月奏雨泽……永乐二十二年十月,通政司请以四方雨泽奏章类送给事中收储,上曰:祖宗所以令天下奏雨泽者,欲前知水旱,以施恤民之政,此良法美意。”在民间,“占候谚谣”成为常用语,如明初娄元礼《田家五行》记载气象谚谣,凡分论日、论月、论星、论风、论云、论虹、论雷、论霜、论雪、论电、论气候、论山、论地诸篇,皆反映了明初农业气象知识和天气预报经验。明清之际,西方科技的传入为我国气象科学带来了新技术和新观点。传教士将西方当时比较先进的温度计、湿度计引入中国,清人还仿制了冷热计、燥湿器;利用《三光图》等云图预报天气;出现了炮击雹云,消除冰雹的技术。梁章钜《农候杂占》凡分四卷,从天文、地理、人事、时令、草木、虫鱼等角度,论述了预测天气变化、解释气候现象、把握气象规律之理论,是古代农业气象谚语的集大成之作;游艺《天经或问》凡分图序、天、地三卷,全面阐释了天地变化的情势,解答了气象变化的规则,一定程度上突破了适应性、经验性气象知识的局限,是近世少见的气象原理之作,也是我国科学气象学之肇始。

在古人的观念中,气象既是“天”的自然表征,也是“人”的观念塑造,这种超自然的人本理解,为原本自然的万千气象增添了浓郁的神秘色彩和持久的人文属性。在远古时期,面对变化莫测的气候现象,人们深陷“天人相分”的思维逻辑中,本能、盲目、被动地适应着纷繁多变、循环往复的气象世界。此后,古代先民在克服自然、改造自然、适应自然的长期实践中,逐渐认识到“人”的能力和“人事”的价值,“天人合一”等观念日益深入人心,作为“天”的自然表征,气象也由此逐渐被人们认识、把握和利用,并持久影响着历代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在社会层面,“顺天文,授民时”,人们长期利用气象变化的规律和特点发展社会经济,从事农业、牧业、交通、祭祀、水利等活动。同时,面对此起彼伏、绵延不绝的气象灾害,历代官民积极抗争,全力应对,利用各种力量抗御气象灾害,并逐步建立了较为务实高效的气象预报制度和灾荒赈济体系。在政治层面,中国古人相信“天文变,世俗乱”,“天垂象,见吉凶”,认为天道与人事、天变与政治有着神秘而微妙的关联,凡君臣事天不诚、赏刑不当、忠良未用、奸邪盈朝、听信谗佞、征敛掊克、靡费天下、刑狱冤滥等,都会上干天和,招致天变。《史记·天官书》谓:“凡天变,过度乃占。……太上修德,其次修政,其次修救,其次修禳,正下无之。”汉代董仲舒将其总结为“天人感应”之说,认为“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此后,这种“天人感应”“灾异天谴”学说长期成为制约皇权与重塑秩序的政治规范,并与历代王朝的政治命运紧密相连。在文化方面,最突出的表现当为参用阴阳五行解释天气现象,如《大戴礼记》以阴阳解释气象:“阴阳之气各静其所,则静矣。……阳气盛,则散为雨露;阴气盛,则凝为霜雪。阳之专气为雹,阴之专气为霰。霰雹者,二气之化也。”郑玄注《洪范篇》以五行解释气象:“雨,木气也,春始施生,故木气为雨。旸,金气也,秋物成而坚,故金气为旸。燠,火气也。寒,水气也。风,土气也。凡气非风不行,犹金木水火非土不处,故土气为风。”这些不断积累的气象知识及文化解释,是古代先民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产物,其对气象规律、天人关系等复杂问题的自觉认知和客观书写,不仅反映了古人认识天文、应对气象的理性取向和不断增强的能力,且对今日之气象事业也有一定的借鉴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