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蜀,盖藩援之与国,而非吴人之存亡也。何则?其郊境之接,重山积险,陆无长毂之径;川厄流迅,水有惊波之艰。虽有锐师百万,启行不过千夫;舳舻千里,前驱不过百舰。故刘氏之伐,陆公喻之长蛇,其势然也。昔蜀之初亡,朝臣异谋,或欲积石以险其流,或欲机械以御其变。皇帝总群议而咨之大司马陆公,公以四渎六合之所以节宣其气,固无可遏之理,而机械则彼我之所共。彼若弃长技以就所屈,即荆、杨而争舟楫之用,是天赞我也,将谨守峡口以待禽耳。
——《文选》卷五三 陆机《辩亡论下》
蜀国,关于东吴就像藩篱相同,并不能决议东吴的存亡。为何?两国接壤之处是崇山峻岭,陆路没有可通战车之途;河道险狭,水路有大风大浪之难。即使有百万精锐之师,起程前行的也不过千人;战船千里,前锋也不过百艘。所以刘备反击,陆公将其比作长蛇,地舆局势原本就如此的。从前西蜀初亡,东吴朝臣各呈战略,有的主张在江中堆积巨石以添加河道艰险,有的主张制作武器以防事故。皇帝汇总朝臣定见,咨询大司马陆公,陆公认为江、河、淮、济是六合用来调理气候的,当然没有积石塞流之理,而武器则是敌我共有的,曹魏假如弃长取短,来荆州、扬州抢夺舟船之利,那是天助我也,咱们将谨守峡口等着捉拿敌人。
本文是陆机剖析孙吴兴亡的名篇,或许作于吴国消亡不久(详细时代难定)。文章从写作方式到意图,都有贾谊《过秦论》的影子,显然是受贾谊之文的影响。不同的是,贾谊以局外人的眼光剖析秦代兴亡,客观理性,所以定论中肯;陆机以局中人的视角剖析孙吴兴亡,难免带有亡国遗恨,更像是唱出了一曲哀悼吴国消亡的挽歌。在文中,陆机对孙策、孙权的英勇无畏、任人唯贤、延揽英豪,都是纵情歌颂,对其祖陆逊、父陆抗的文治武功都极尽赞许之能事,而对荒淫破国之孙皓,也只是认为是“首脑虽病,肱股犹存”。
其实这是能够了解的,究竟陆氏宗族为孙吴干臣,一门“相、王侯、将军十余人”(《世说新语•规箴》)执政,是既得利益者,孙吴消亡对陆氏宗族来说是灭顶之灾,所以,陆机心境杂乱,他无限追怀于从前的无上荣光,也憾恨不已于当下的国破家亡,所以,文章中情感基调便是厚意的挽歌,非必须的情感头绪则是对孙皓君臣的哀其不幸和怒其不争。
当然,咱们也不能否定陆机剖析孙吴兴亡的深化和有理有据,究竟,经过了大浪淘沙而巍峨留存的前史名文绝非浪得虚名。咱们节选的这段,便是陆机剖析吴、蜀联系的文字,有着睿智而深入的眼光。在陆机看来,蜀国只不过是吴国的藩援之国,不能决议吴国的存亡,其间联系并非常言的巢毁卵破。
吴、蜀抢夺的要害在荆州,事实上,魏、蜀、吴三国抢夺的要害也在荆州。而孙吴荆州的七寸在西陵(又称夷陵、彝陵),陆氏宗族最光辉的创作也在西陵,即夷陵之战。夷陵之战重挫了蜀国锐气,真实奠定了三国鼎立的格式,所以,能够看作是孙吴的立国之战。夷陵之战是在均势的情况下,经过陆逊的高明指挥,打了一场美丽的歼灭战,也丰厚了我国军事史的内容。关于这样的荣耀,陆机写起来就特别得劲。他剖析道,西陵以西的三峡区域满是崇山峻岭,那里江流迅疾,江面狭隘,蜀军沿江东下,即使有雄兵百万、战舰千艘,也只能是如长蛇般迤逦而来,前锋只能是一小撮。因而,只需据守西陵,蜀军就难以打破。由于孙吴君臣的知道到位,战略正确,所以才赢得了这场光辉大胜。咱们乃至估测,陆机的这些目光犀利的言辞,或许便是其时陆逊(或许陆抗)在作战时的剖析。
陆机还论及蜀国消亡之后吴国的局势。蜀亡后,吴国君臣众议汹汹,但陆抗仍是一句话:“谨守峡口以待禽(擒)。”言下之意,假如曹魏竟敢与孙吴争江上之雄,那便是自取消亡,所以,其战略仍是据守西陵,堵住峡口。后来的步阐之乱,惊出了孙吴君臣一身盗汗,能够反证西陵之重要。
步氏子弟驻扎西陵近40年,乃至说,西陵的驻扎便是步氏、陆氏的专任。孙皓预备将西陵都督步阐调回建康,步阐忧虑回建康后被杀,所以举城屈服西晋荆州刺史羊祜。步阐的屈服,使得孙吴国门大开,所以,陆抗敏捷提兵追剿,志在必得。羊祜发起8万大军两路救援,但仍是未能救下步阐,西陵仍是被陆抗夺回。这能够看出,西陵在孙吴的国家战略中居于多么重要之位置,陆机剖析问题的中心也落脚在了这儿。由于这儿是其时三国之争、南北之争的焦点地点,是陆氏宗族的荣耀集中地,也是陆机满腔热血的欢腾之地,更是陆机念兹在兹的心史所系。吴亡后,陆氏兄弟预备写《吴书》,现已有所评论和完结了部分初稿,惋惜的是,这部《吴书》终究没能完结,但至少能阐明,陆氏兄弟以编撰《吴书》为己任,在他们的心中,一直保留着一部魂牵梦绕的吴国心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