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穷,能吃上米饭和面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红薯土豆高粱是主食。当然,母亲偶尔也会给我们做擀面、面疙瘩吃,兄弟姐妹们围在灶台旁,筷子把碗敲得脆响,最后再争着把锅里的面汤抢得一干二净。
所以,对于面食,我除了有一种先天性的亲近感,也有一种无奈感。那时,我刚报名参加了北京一个新闻函授班,近千元的学费是我从机关司务长那儿提前预支的半年生活费和津贴。李嬢的锅盔又大又便宜又耐饿,为了节省开支,她的锅盔便成了我不二的选择。我几乎每天都要经过将军桥,或去报社送稿,或去中桥邮电局取报纸,李嬢一看到我,就会从背篼里取出早已装好的锅盔递给我。
在李嬢的再三追问下,我道出了喜欢锅盔的缘由,她的眼眶红了。
第二天,在将军桥,李嬢照常拿出装好的锅盔给我,我明显感觉到,今天的锅盔又大又厚,李嬢说,“娃,从今天开始,我不收你钱了,而且你看这是什么?”她边说,边从衣兜里摸出两个煮熟的鸡蛋塞给我。
手里握着还有温度的鸡蛋,我的眼眶湿润了,无论我说什么,李嬢就是不肯收钱。第二天,趁她埋头卖锅盔时,我把军帽压得低低的,缩着脖子,挤在人群中,走过了她的摊位。
第三天,我刚一出现在将军桥,十多个摊位卖锅盔的大婶们突然喊道“那个当兵的——”,大婶们的声音盖过了折多河的流水声。人们停住了脚步,齐刷刷看着我。“哈哈,看你往哪儿跑!”李嬢抓住我,硬把准备好的锅盔和两个鸡蛋塞给我。原来,李嬢发动了邻摊位所有的大婶成为她的“哨兵”,防止我从她面前再次“蒙混过关”。
寒来暑往,风里雨里,将军桥头重复着锅盔的故事,李嬢阿姨的爱就像三月的春风一直环绕着我,暗香盈路,伴我前行。
流年似水芳尘去,一窗丹枫香如故。转瞬间,20多年过去了,记忆的胶片在脑海里反复回放。再见李嬢,老人家已两鬓银丝,她的头上还戴着当年那顶鲜红色的毛线帽。
时间冲刷,岁月洗礼,将军桥焕发从未有过的青春。华灯初上,光影斑驳,我搀扶着李嬢,缓缓行走在将军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