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菌飘进我的家:兰州布病感染者这一年

2020-11-06 11:58:51 作者: 布菌飘进我的

2019年12月26日,甘肃省卫健委的通报表示,药厂附近的居民可以前往定点医院免费抽血查抗体。

信息的发酵是一步步来的,一个多星期后,业主建的微信群里才开始议论上网搜索“布病”的结果,都说叫“懒汉病”,而且病情反复,容易复发。罗萍看了很怕,才让全家人一起去查。

兰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正有几十个人在检验科排队。罗萍回忆,当日限制检查人数,只发了21个号,读高中的女儿学业紧张,就让女儿先查,丈夫和儿子再去甘肃省人民医院查。后来说省院排队的也多。

兰大一院几十人的队伍里有罗萍在小区里的熟人,也有附近中国农业科学院兰州兽医研究所的学生。

一个星期后,她收到了当地疾控打来的电话,让去医院取检查结果。罗萍说,看到全家人的化验单,本来觉得“可以接受”:测布菌抗体要做虎红玻片凝集试验和试管凝集试验,只有她两个结果都是阳性;她的丈夫“一阴一阳”,女儿都是阴性,儿子“写得比较笼统”。罗萍觉得只有自己一个,关系不大。

可她随即带儿子和女儿去兰大三院再查一次。这一回,女儿还是阴性,儿子确认也是抗体阳性,这下罗萍崩溃了,连带她回忆里这时的症状也开始加重。原先只是夜里微微出汗,那段时间她晚间脖子里、前胸后背都出汗,半夜湿透。

“我主要是操心娃娃。”罗萍反复说。

当时疫情还没开始,她就不上班,坐在家里 “胡思乱想”。她看儿子吃饭不说话,心里就惴惴不安,觉得儿子也在胡思乱想。

罗萍爱美、喜欢穿裙子。“我出过一种疹子,出的特别多。”她对记者形容,“高于皮肤的,大米粒儿一样。有一点痒,不抠的话不红,抠就会变红。我大腿内侧还有前胸后背都出过。”

红点连片地出,她认为也是“抗体阳性”的症状,于是,她和丈夫想方设法地到儿子身上去检查,想看儿子是否也有。儿子要去洗澡,夫妇两个哄他:“要不要爸爸给你擦背?”或者儿子睡了,他们也不开灯,偷偷地进去看。

他们因此被13岁的儿子骂过几回。

“我心情不好,烦躁着。”罗萍说,“我看姑娘有时候还擦眼泪,她也不说啥,她肯定心情也不好。”

她给老家的母亲打视频电话,边打边哭,对屏幕那端提出的一切安慰进行反驳。事后罗萍又很懊悔,觉得不该让母亲看脸色。

求药

“新冠”疫情开始了。过了年后,罗萍有一整个月无处可去,在家思索要不要吃药。她还是浑身疼痛,但刚查出了抗体阳性时,医生说如果治疗,服用的是利福平和多西环素,两种抗菌素都有明显的副作用。想开药的话,要签一份知情同意书。

“医生的意思是副作用太大,尽量别吃药。”罗萍说,“他说,你要吃的话,我给你取个单子。”她跟着医生去另一个办公室看这份文件,列举了八九条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除了签同意书,还要每隔半月化验一次肝功能,两种药都伤肝。罗萍看了,说要和丈夫商量一下。

医院贴出的展板上写着:药厂里飘出来的气溶胶含有人工减毒的弱毒菌,预计在人体内3至6个月就会衰减。“意思是不治也行。”业主群里这么解读。

群里一些选择吃药的人纷纷发言说吃药痛苦:“脸黄,牙也黄。”

丈夫一直劝她吃药,替她找医生打听,说这两种药是治肺结核的常用药。“兴许和治结核病一样,能药到病除呢。”罗萍的丈夫说。

罗萍迈不出这一步,觉得“骨头疼、肉疼”抵不过伤害肝肾。可是年后的一天早晨,后背一阵疼痛,坐不起来。忍耐到三月底,她艰难地决定,吃一段时间的药。

那时候的医院里没什么人,“医生还说,疫情期间,你医院里跑进跑出,也不安全。”罗萍晕头转向,又拖延了一星期。

兰州正“流行”手腕测体温枪,总是测出罗萍有38度多的高温。罗萍自己买了个高档点的体温枪,自己测,却一直没事。

刚开始吃药,“一下轻松了好多”。可逐渐地,罗萍也开始脸色发黄,“化妆品已经压不住的那种黄”。她甚至有点庆幸,疫情期间出门都戴口罩,看不出她异样的脸色。

利福平的副作用之一是消化道症状——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等。为了把药吃进去、不要呕吐红水,罗萍“疯狂地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