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二人店头做买卖,晚上就睡在店后。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间里,厕所、茶几、床,连着一个小厨房。
在服装店里,满墙的时尚贴画是刚租下店面时黄新红亲自贴上的,二十多年,早已泛黄。而墙面上四散分布的电话号码是黄海民随手记上去的,从水电煤气到媒体警局,记载了这对夫妇生活与寻子的点滴。
黄海民家中的墙上手写着各个单位的联系方式。
墙上挂着两张前几年拍的色彩鲜艳的全家福,最近又新添了黄海民夫妇与阿金的合影。29年,白发一茬茬冒出,黄海民的眉头总是习惯性皱起,在和儿子的第一次见面合照中,也未能露出笑脸。
描述这些年的日子,“生活困难”总是母亲黄新红的最后结语。近三十年,黄东能有多大,黄海民夫妇就在外漂了多久。找儿子的同时,他们还要给老家的老人孩子寄去生活费,生活拮据。
黄海民夫妇另外4个孩子都留在梅州老家,由祖父母养育大。村里生活花费少,又安全,村民互相熟识,孩子跑不出村子。人贩子留下的阴影,让他们不敢将孩子放在身边。
黄海民店铺中。
在这个家里,过年并不意味团圆——过年时为了店铺生意,黄海民与黄新红总是错开日子回老家,一个刚走,一个才来。要回东莞时,女儿抱着黄新红的腿哭着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父母在家?”黄新红不敢看孩子,也回答不上话。
29年间,黄新红常常夜里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曾怀疑黄东能是否会被人贩子弄断手脚,在街头乞讨;也想象儿子在别人家过得如何。想得难过了,睡不着,就这样一天天“把眼泪流干了。”
在面积140平方公里的清溪镇,两口子一呆就是23年,黄新红的活动范围却只有服装店周围的几条街。她不会骑车,坐车又会晕车,守着店铺就如此将儿女拉扯到大。今年,最小的儿子也已经毕业工作,两口子的压力才一点点放了下来。
常日里,破旧的服装店常常门庭冷清,一天难见一个客人。自打儿子找到后,黄海民发了朋友圈,熟人老乡、亲朋好友连日来上门恭贺、或打来贺电,夫妇俩的手机未曾歇过。
今年8月,未找到儿子前,黄海民和黄新红在店铺前。
寻子成功后,两口子露出了久违的轻松表情。
自从加了阿金的微信,黄新红时不时找他聊天,断断续续了解儿子这些年的成长经历,希望弥补失去的时光。她说一句,他答一句。黄新红仅小学文化,近几年才学会用智能手机。她的手指在屏幕上一点一画,很不灵活,在上面写字常会写错。但对儿子发过去的字,她却反复检查,把句子里的错字改正。
前几日,阿金的妻子通过了黄新红的微信好友申请,她终于和儿媳妇聊上了天。她从儿媳的朋友圈里存下了孙子的照片与视频,店里没客人时,她一张一张翻看。透过孙子的小圆脸蛋,黄新红仿佛看见了儿子小时候的模样,她给儿子发去消息:“你儿子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找回儿子后,得知儿子已结婚生子,黄新红为孙子购买礼物。
日子逐渐回到正轨。儿子对黄新红说,“我已经长大了,未来的日子还长,不用想那么多。我有我的生活了,你们也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三十年梦醒愚人节。。。。。。宝贝回家了。”与儿子见面当天晚上8点,黄海民发了一条朋友圈,既有自嘲又有喜悦,他觉得过往的日子曾是上天的一个玩笑。
10月31日,黄海民朋友圈。
黄海民与黄新红曾被生活和寻子裹挟着向前,尝尽人生五味。团圆后,他们的生活终于可以翻开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