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注射神经节苷脂钠10天后,6月8日,冯路的父亲开始肌无力,随后转院到当地最大的医院后确诊为吉兰·巴雷综合征。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陈卫新身上。陈卫新的父亲因为交通事故入院。住院后,通过主治医生的处方,他在医院内的一家连锁药房,为父亲购买了33支规格为5ml的脑苷肌肽注射液(含有神经节苷脂),共花费了6138元。当时医生告诉他,这是营养神经的药,两周一个疗程,至少要打一个疗程。医生补充道,这种药对于治疗脑部血肿很有帮助。
陈卫新没有任何疑惑,他想,“营养类的药物,肯定都是好东西,打进去不会有坏处的。”
但在每天注射3支,用药第八天后,陈卫新父亲也突然出现了肌无力的瘫痪症状,之后也被确诊为吉兰·巴雷综合征。
在病友维权群里,李云雷发现,2020年以后,很多病友都和冯路、陈卫新一样,通过医生处方,在指定的连锁药店购买了神经节苷脂类药物。
他开始搜集相关信息,在某个短视频社交平台上,今年1月发布的一则视频让他感到很震惊。
视频里,上海嘉定一名男子在医生的要求下,在医院外的药房购买了一支5ml的“单唾液酸酸四己糖神经节苷脂钠”,这一支药标价高达1215元。
△ 图片来自某短视频社交平台
高昂的药费背后,是巨大的经济利益。
李云雷从多方了解到的信息是,神经节苷脂类药物,在纳入重点监控目录后,院内使用受限,很多大医院药房拒绝销售此类药物。一些医生只能通过院外处方给病人开药——药物的回扣越来越高,“每支药医生拿40%左右的提成”。
据裁判文书网的诉讼案件披露,2010年,某种神经节苷脂类产品,一支销售百余元,给付的回扣就高达35元。2010年起,某医院外一科共购入单唾液四己酸神经节苷脂4510支,药企合计给付回扣157850元。
大城市大医院禁用后,向基层市场下沉
在被纳入《第一批国家重点监控合理用药药品目录》之前,包括神经节苷脂在内的多个营养神经类药物,都是医院神经内科、神经外科的销售大品种。
据八点健闻了解,患者遭受头部外伤,有颅脑、中枢神经、周围神经损伤,或者脑血管疾病,只要和神经损害相关,手术前后加入一种者多种神经营养类药物,仍然是目前国内一些医院的普遍做法。
病友群里甚至有病友因为“腰椎管狭窄”手术,手术前后使用了大量“神经营养药”。
除了神经科,儿科也是此类药物滥用的一大科室。相当一部分营养神经药物用在了被判定为发育迟缓的早产宝宝身上。最近,病友群有一个宝妈入群,她五个月的宝宝,被注射了上百支神经节苷脂类药物。
如此广泛使用的“早产宝宝神药”,但其药品说明书上“儿童用药”一栏却标明:“儿童使用该产品的安全性研究数据尚不充分。”
在社交媒体上,著名儿科专家鲍秀兰教授在2020年就多次回复提醒家长,“鼠神经生长因子、脑蛋白水解物、神经节苷脂,这些药物是没有治疗作用的,因为这些药物无法通过血脑屏障,也就是说进不到脑子里。国外很早就禁用了。门诊经常遇到这样治疗的孩子,所以需要提醒一下。”
她还透露,“协和(医院)很早就不用此类药物了。”
不仅是知名大三甲医院协和医院,陈卫新从舟山当地的医院转到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后,曾询问该院的医生,是不是用了脑苷肌肽注射液诱发吉兰·巴雷综合征?医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说,在浙大一院,不会用这个药。”
李云雷还发现,2020以后入群的病友,虽然来自全国各地,境遇各不相同,但是在从用药到确诊吉兰·巴雷综合征的过程中,有很多相似的经历。
一个显著的趋势是,神经节苷脂类药物开始向基层市场下沉。
一位中型城市三甲医院的神经内科医生告诉八点健闻,在2019年神经节苷脂类药品进入国家药品重点监控目录后,他所在的医院已经不再使用。“医生们也看过相关文章,得知神经节苷脂类药品会产生严重副作用,不会给病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