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繁星点点,初秋凉爽的夜风轻轻拂过延庆川的大地。姚金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起前几天的事。
1940年9月初,他被传唤到延庆警察署,伪警察三中队队长左尚志坐在椅子上,把脚翘得老高,口中抽着姚金玉送来的烟:“你们村果真没八路军?”
“没有。我还能跟您说瞎话吗?”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我可告诉你。现在皇军可是到处在找土八路,你要是敢知情不报……”
“我懂,我懂。”
“姓姚的,你别以为我抽了你的烟、拿了你的钱,就能给你办事。这几天皇军还得到你们村,你可得把事办圆全了。听懂了没有?”
“你放心,我都明白。”
“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真在你们村抓到了八路军或是通共的人,就连我这队长的位子也坐不踏实。到时候别说日本人,我也饶不了你。”
夜更深了,万籁俱寂中,姚金玉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迷迷糊糊中很多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有人在吵嚷,有人在蹦跳。突然,有人掏出枪,“嘡”的一声。
姚金玉猛地坐了起来。
“老头子,老头子,外面打枪了。”姚金玉的老婆推搡着他。
“枪声!”
姚金玉觉得两眼一黑:“坏了!郭聪还在大庙呢!”
几个月前,平北军分区政治部成立,段苏权担任主任,带领平北军分区政治部二十多人,挺进海陀山区。山高林密,道路错综复杂,为了让部队尽快上山,大柏老村的郭聪主动当起向导,带着部队上山。从此平北党政军领导机关以大海陀为依托,领导平北地区的抗日战争。
任务顺利完成,郭聪赶回大柏老村,推开自家草屋一看,摇摇欲坠的房柁下,顶棚都已经塌了一半,炕上的草席子正被一窝老鼠侵占。于是郭聪转身向村东口的破庙走去。
破庙是村公所。里边住着一个看门的老道,老道正在屋里睡觉,听见门响警觉地披上衣服走出来。“谁?”
“是我,郭聪!”
门吱呀呀地开了,老道一把拉进了郭聪:“你怎么回来了?快进来。”
“任务完成了,我回来看看。”
“你先吃点剩饭压压饿,我去把姚村长叫来。”
老道急匆匆地扣响了姚金玉的家门:“郭聪回来了。”
姚金玉觉得好像一道闪电从自己眼前划过:“在哪儿呢?”
“村公所,刚到。”
两人疾步匆匆赶到村公所,姚金玉一把拉住郭聪:“你咋这会回来了?”
“任务完成了,我回来瞧瞧。”
“瞧啥啊!现在太危险了。你不知道,自打你走了,鬼子、伪军到处找咱们的部队,跟梳头发似的把附近几个村梳了一遍,抓了好几个人。前两天警察署还把我也叫去,我一个劲的打马虎眼这才放我回来。他们这几天还要来呢。”
“我就是担心你们才回来看看。”郭聪听了心里也是砰砰乱跳。
姚金玉看出了郭聪的担心,安慰着说:“行了,看一眼也踏实了。你明天一早赶紧回山上去。村里一切都好,只要他们找不到咱们的队伍,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送走了姚金玉,郭聪头一挨枕头便睡着了。当他被人吵醒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脚下是茫茫的海陀山麓,眼前的纷乱让他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此时,延庆警察署的伪军已经闯进了古庙,慌乱中,郭聪腰间的手枪“吧嗒”一下掉在炕上。
几个伪军看见了枪,没等郭聪反抗,就已经将他绳捆索绑了。
“哪儿来的这玩意?”左尚志目露凶光地盯着郭聪。
郭聪却显得异常平静,站起身,一言不发向大门走去。
村里一阵嘈杂,响了几枪,很快伪军们撤走了。
当姚金玉跑到村公所的时候,已经是人去屋空,只能跌足长叹。
警察署的审讯室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审讯室里一股呛人的皮肉烧焦的味道,让人睁不开眼睛。
“好啊,好硬的骨头。说!你带着八路军去哪儿了?说出来给你留条命……”
郭聪被绑在柱子上,已经辨不清头脸。身上的血迹已经把所有的皮肉都盖上了,但是还能够听到从郭聪牙缝里挤出的冷笑。
“行。你不说。明天就是中秋节。过了节,老子把村里的人给你带来,让你们一块遭罪,看你说不说!”
农历八月十六日,也就是1940年9月17日,左尚志带着伪军和特务一百多人,把大柏老村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