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66年他进入香港中文大学,到1976年的十年时间里,他已经成为世界著名的数学家。这本书中有详细的论述,叙述他刚到美国时候的情况,他的求学到他怎么抓住卡拉比猜想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中间有非常多的反复。
他能够有这样的成就,一是因为他有非常远大的志向,准备在数学上有非常大的造诣。而是因为他坚持不懈。他自己过去常常口头上说“屡败屡战”,我觉得这种精神是非常重要的。特别是丘先生目标中的这种重大的研究课题,不可能一下子成功,必定要经过很多的挫折和困难。王国维先生说的那三种境界在丘先生的书里头写得非常清楚。
1978年国际数学家大会,丘先生在赫尔辛基做了一小时演讲,很受大家的欢迎。才隔了一年,到1979年,我在美国做访问的时候,比如说在普林斯顿,他们就认为丘先生是下一届菲尔兹奖的获奖人,把丘先生称为super star。丘先生刚才提到我们现在正在非常关键的时刻,可以说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任务,经济有了很好的发展。但是现在我们又面临着更高的目标,对科技、对人才有更强的要求。我相信丘先生这本书出来以后,对广大青年是很好的鼓励。
杨澜:丘教授很多治学方法对各行各业有很大的启发
站在这是比较忐忑的,因为我既不懂数学,也可能跟这个圈子没有特别大的关系。刚才陈东升讲了三个故事,我也爆三个料。
我做人物专访的20多年当中,曾有幸采访过丘教授两次,一次是在1999年,另一次是在2019年,时隔20年。这两次采访都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我当时就对同事说丘教授真是耿直不韪,不太会绕圈子。他讲的话给人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因为真实,发自肺腑。
1999年我采访丘成桐教授的时候,曾问他现在中国数学研究的水平在世界上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丘教授说:“这么说吧,20年后,他们能够明白我现在在做什么。”我说真敢讲,不知道这句话会得罪多少人吗,我不知道杨乐院士那时候有没有被得罪,不过真正的科学家是虚怀若谷,是容得下批评意见的。但当时对一个年轻的媒体人来说,我觉得这个丘教授真敢讲话。所以20年之后,我一定要再来会会他。
第二次采访是在清华大学丘成桐数学科学中心。他一点没有改变耿直不韪的性格,按理说他在数学中心,但不拿一分钱的工资,后来知道他在东南大学也不拿工资。很多人都可以讲一些很风光的话,但是丘教授还是不改他的坦率和真实的性格。他说不拿钱讲话比较自由,又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所以我在丘教授身上看到一位数学家的真善美。首先是真,这个真也体现在他的科学精神,他对于科学和真理的追求中。在书中有一个例子,我跟他的采访中他也曾经提到,他一开始想证明卡比拉猜想是错的,用了大概三年的时间,觉得已经找到了一些根据,证明其中有几个证明是有瑕疵的,而且他还当着卡拉比的面跟很多人做了一次演讲和论述,现场包括卡拉比本人都没有提出重要的反驳意见。但是他后来再继续研究的时候发现不对,这个时候他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情面,他勇敢承认错了,这三年的研究工作是错误的。这时候他反过来证明卡拉比猜想是正确的。我想这就是一个科学家的精神,他不仅对待真理,对待社会的现象,对于自己也是非常客观和真实的。这样的人格和风范可以突破学术的界限,可以打动每一个人,也是我们这个社会特别需要的。
另外一点我想说的是,虽然我们对数学没有基础,无法对成就方面进行评价,但在思维方式这方面,丘教授很多治学方法对各行各业也有很大的启发。比如他提到,在科学界,从几何、代数到物理,很多科学家受到彼此研究的启发,在各自领域实现一些突破。比如拿我说,我是做传媒的,丘先生对我也很有启发。我在2016年的时候制作了纪录片《探寻人工智能》。我刚开始要做这个纪录片的时候,很多人就跟我说你不是个文科生吗,而且说女性对科学应该不感兴趣的。但是我说人工智能会改变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和工作,为什么不能去试一试。
后来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在全球5个国家30多个实验室采访了200多位这个领域的专家和学者。当然很多东西我也是一边学一边懂,也是囫囵吞枣、蜻蜓点水而已,但是我觉得这个过程对我有很多启发。比如有一位人工智能界的大咖吴恩达就说,“我发现杨澜你很有意思,你并不懂数学,也不懂人工智能,但是你问的问题很到位的,所以我想研究一个算法,能够把主持人的采访用机器模拟出来。”我说,“拜托,等我退休了你再研究这个问题,不要抢我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