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的态度,李从新放松了一些,开始动筷子。
我一直观察他的反应,希望他越放松越好,直到他吃下四两米饭和将近一斤肉,起身时走路都有点踉跄,我才松了一口气。
带他回到监室前,我特意买了一盒黑兰州,拆开,塞进了李从新的衣服破洞里。
我心里清楚,他的案子,绝对不止盗窃那么简单。能不能撬开他的嘴,在此一举了。
01.
我第一次见到李从新时,只觉得他是个软柿子,怂得不行,我就拍两下桌子,他就把在高新区大大小小的犯的盗窃案都招了个遍。
被我们抓到,是因为这伙人蠢得偷到了刑警大队大队长家对门。但李从新不是里面的主犯,他是跟着大哥张文成犯的事。
交代案情的时候,李从新的声音小得跟蚊子声似的。只记得自己在盗窃过程中偷了多少钱,后来分了多少钱。难以想象,他这副哆哆嗦嗦的小身板,是怎么把一个重达两百多斤的保险箱搬下五楼的。
李从新干的事儿基本都是老大张文成吩咐的,没什么信息量。张文成是个老油条了,当地有名的混子,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我们抓了。
我没想到的是,这次张文成招得也很快,供述和李从新基本一致,还讲出了所有犯罪现场的位置——这都是能够定罪的决定性证据。
按理说案情调查进展顺利,我该高兴才对,可我却莫名地感到烦躁,多年刑警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案子很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点上了一支烟,在审讯室里踱步。
透过吐出的烟雾,我瞟了一眼坐在审讯椅上的张文成,我猛然间发现,他的眼里似乎透着胜利的喜悦——就是这个眼神。
这绝对不是一个即将被关进拘留所的犯人应有的表情。
我怕遗漏什么,当即决定捡软柿子捏,再审李从新。
02.
第二次审讯,我决定采取“怀柔”策略,对十八九岁的孩子来说,这种方法比棍棒打骂好使,于是就有了我们去羊肉馆的那一幕。
回到审讯室后,我继续和李从新“称兄道弟”地聊。我的态度比吃饭时严厉了些,李从新还有点愣,提到让他交代,还是嗫嚅着不说实话。
我和他扯了扯他的老大张文成,又在话里话外暗示他张文成已经交代了。然后我话锋一转,问他:“你还是说说你第一次盗窃什么时候吧。”
这一次,李从新明显放松警惕了。我们一直聊到下午四点多,他交代了上百起盗窃案件,横跨四省十几个地市。
后来,李从新还交代出了张文成带着他和别人在各地流窜抢劫的事情,我按照李从新交代的时间,翻动着案发地公安局的内网网站,找到了几起对应的报警记录。
我发现,他们抢劫大多选择的是独身女性,有女老师、女白领,还有夜店女。
我心里闪过疑问,这是巧合吗?是女性容易下手,还是他们做了其他出格的事?
我一边写笔录,一边观察着李从新,发现他一直在在躲闪着我的目光——可明明交代完重罪了,说完这些秘密,他应该如释重负才对。或许他还该问我再要一支黑兰州抽抽。
我心里不踏实,决定今晚不送李从新回看守所了,就在这继续突审。
我换了一个思路,开始和李从新在审讯室里拉起了家常,从他最柔软的地方开始入手,钝刀磨软肉。
一来二去,我得知李从新的父母都是农民,经济情况不太好,靠种洋芋维持生计,他还有个姐姐,已经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今年三岁。
也许是因为突然聊到了他的父母,19岁的李从新整个人都变得焦虑不安起来,突然问我自己能不能出去。
“你又不是主犯你怕啥,就算枪毙也是枪毙隔壁那个坏怂。”我指了指隔壁张文成的审讯室。
“陈哥,不怪他,怪我自己,我就不应该和他合伙干这些事,我想我爸妈,想我姐,想我外甥了”,说着李从新又哭了起来。
我递过去一包抽纸,用李从新熟悉的乡音说道:“在里面好好改造就是了,现在减刑能减三分之一,你在里面好好干活,外面别让你姐姐,你爸妈担心,总会出来团聚的。”
可能是这句话击破了李从新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突然身躯猛地坐直,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头发,额头恶狠狠地撞向审讯椅的台面,手铐撞击金属板面的声音格外的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