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你在记者会上提到等到陈世峰在日本的20年有期徒刑服刑完毕以后,你还要在国内对他提出刑事诉讼,这是你从江歌遇害后就产生的想法吗?
江秋莲:不是的。其实一开始我不懂这些,直到2017年在对陈世峰的庭审期间,我看到国内《检察日报》上有一篇文章,大致介绍了这类跨国的案件,其实可以等他服刑完毕以后继续在国内追究他责任的,我这才动了念头。
“我克制了4年”
现在江秋莲向媒体介绍自己的时候,习惯用“江歌妈妈”这个称呼。在“江歌妈妈”的同名微信公众号里,她从2016年至今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更新一篇公众号文章。
“江歌妈妈”在这个公号里角色多变,绝大部分时候她是一位失独老人,记录着生活琐事:她偶尔有心情做饭了依旧会忍不住做母女两个人的饭量,还有家里放了好几年的绿豆竟意外发出了绿豆芽;时而她又是声讨“江歌案”中网络暴力者、公开法律传票要“一追到底”的战斗者;时而又是那位失眠、找不到出路的受害者家属……
江秋莲的微信文章下面,有些年轻姑娘来诉说自己的苦恼,在自己状态允许时,她都会耐心开导这些困顿的姑娘。江秋莲一直自称“农村妇女”,却总有一股劲儿在逼着她改变,她说“我没有统计过自己在电脑上打过多少字。从一根手指满键盘找字母开始,到能迅速找到26个字母的位置,这1506天,我可能在键盘上敲过数百万的字。歌儿被害,我被迫从一个电脑白痴,到知道什么是Word文档,知道了Word和PDF的区别,从网友教我用QQ提取图片里的文字……虽然学会了这么多知识,我却感到很悲哀……”
在代理律师黄乐平接手案子以前,他也一直认为江秋莲应该是“因为丧女之痛成为悍妇”的形象。但见面后,他却打破了这种成见,“江女士还是一位很好沟通、比较能克制自己情感的受害者家属。”
▲江秋莲在家意外发出的绿豆芽。江秋莲供图
原点:事情过去5年了,你现在会有什么固定纪念江歌的仪式吗?
江秋莲:会的,一到她的生日和忌日,我都会去看望她。我会给她带喜欢吃的水果和鲜花。
原点:你现在日常会怎么调剂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排遣自己的爱好或者兴趣吗?
江秋莲:我就是增加了每天运动1个小时的习惯,就在家里跑跑步机,我也不喜欢出门,不愿意去外头锻炼,有空的时候我也会学一点法律知识。
年纪大了,接受新事物就慢了,好在我有很多人可以请教,以前我只会用微博,连Word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现在我已经学会了把Word转换成PDF了。
原点:你现在睡眠质量怎么样,三餐能按时吃吗?
江秋莲:孩子出事以后,我就一直失眠,少的时候睡三四个小时,多的时候也就睡五六个小时。但是我很少吃安眠药,害怕有依赖性。我现在也做体检,很多病也开始找上身了,受了这么大打击这很正常,但是我不在乎自己的寿命还有多少,只要能尽量维持,维持到陈世峰出狱,我还能够起诉他就行了。我现在每天大概吃两顿饭,也不规律,饿了就吃。
原点:这些年有没有和类似遭遇的父母交流过,彼此安慰会好一些吗?
江秋莲:有过几位中国年轻人在日本出事的,他们家人会来找我,我也就是和他们分享一点法律心得。但是我也不愿意和他们深交。你们或许觉得抱团取暖是不错的选择,但是我觉得就是一次次把伤口扒开来看的过程。
原点:因为你不断为江歌的案子奔走,你曾经也面对过一些人对你的网络暴力,当时你是怎么处理的?
江秋莲:这种言论从江歌被害开始第一天就有,类似于活该把女儿送去日本留学之类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受害者有罪论。2018年我掌握了一些法律知识以后,决定起诉他们。目前其中一个已经被判了一年半有期徒刑了,另一个一审被判了一年,被告在申请上诉。其实每次去搜集他们实施网络暴力的证据,就是往自己伤口上撒盐,我也很难受,但是我就是要一个公道。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后悔把女儿送去日本留学,也不会后悔把她教得那么善良,我只是后悔当时没有拦着女儿让刘某曦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