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捐款成为习惯 这位老北漂只留给自己“六平方米”

2021-04-21 08:46:54 作者: 当捐款成为习

刘易是冲着这里低廉的房租来的。2009年刚搬来时月租150元,如今300元。这是东王佐村的一座大杂院里最角落、最便宜、面积最小的一间。中国儿基会的工作人员前来探望时,他只好带他们坐在院子里聊天。

多年来,那间出租屋几乎没什么人造访。同院儿的邻居与他并不熟悉,同住一年多,没讲过一句话。他始终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独自忍疼吃药,看书。

他原本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和房子。但在山西老家,属于他的土坯房在母亲去世之前被卖掉了。他留几千块钱给母亲按老家的习俗办了个葬礼,剩下的钱又捐了。

这个异乡的出租屋里,阳光被围墙遮挡住了,终日照不进来,屋里弥漫着潮味。他的一日三餐从简,蒸俩6角一个的白馒头,再把盐、醋、香油倒在切好的洋葱丝与黄瓜片上凉拌做菜,最后用蒸馒头时煮沸的水冲一碗蛋花汤。几乎顿顿如此,有时黄瓜换成青椒,面条替代馒头。

他几乎没什么开销,省下的钱,他也不存,一笔一笔汇给中国儿基会。

已经无法算清,过去的17年里他汇出多少钱。因为贴在那些笔记本上的汇款单并非全部。刘易告诉记者,他是从2004年开始捐款的,起初,他并没想过要把汇款单保留下来,扔的扔,撕的撕,后来经人提醒才留下,但偶尔还是会丢失一些。

在早期的一些汇款单上,他甚至并未使用真名。他的有些汇款收据上,姓名一栏写着“艾新”,后来还出现过“冯贤”,那是“爱心”与“奉献”的谐音。中国儿基会的过往账目里,以“冯贤”名字的捐款,从2005年10月至2009年7月,共计19050元。

从出租屋里那沓可供查询的汇款单来看,刘易的汇款从2004年11月10日开始,数额从50元到100元、200元、400元、1000元不等。17年来,汇款单上的捐款总数已经超过12万元。

刘易告诉记者,捐款的念头起于他在报纸上看到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儿那双大眼睛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他一边回忆,一边用双手在眼前比了两个圈。

他不知道那张照片的名字叫《大眼睛》,后来成了希望工程的经典照片。他想的只是希望“力所能及地帮那些上不起学的孩子”。

他总把“我没什么文化”挂在嘴边。他35岁去新疆之前,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在家中排行老五,小学五年级时,父亲年迈,他就辍学回家帮父亲务农挣工分换口粮。他后来想,如果继续上学,日子一定比现在过得要好,他那时的同学有人日后考上大学,后来去了某省省委工作。

他是非典过后从新疆来北京打工的,他喜欢看新闻,当他2004年在另一篇报道里看到,时任中国儿基会秘书长的程淑琴慰问地方学校,一条漫长的捐款之路开始了。

2004年,他开始以“地址汇款”的方式,向“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捐款。那些汇款单上,从未出现过收款账户,只有收款人姓名“程淑琴”和收款人地址“北京市东城区建国门内大街15号”。

王海静告诉记者,刘易汇来的捐款属于“非定向捐赠”,“主要用于儿童教育和困境儿童帮扶”。

偶尔,他的汇款单上也会出现其他收款人的名字。2020年武汉疫情期间,他向“湖北武汉市防控防疫指挥部”汇去200元,赠言写着:抗击疫情。这笔钱后来被退回,他又汇往湖北省慈善总会。

多年以来,记录着汇款位置的邮戳出现过“北京西站”“锦绣大地”“木樨园”等,汇款单上汇款地址也时常变动,有时是莲花池东路118号,有时是四季青镇田村1号,还出现过毛家湾胡同15号、旧宫镇关帝庙路1号、大红门久敬庄,后来,最频繁出现的是东王佐村。

每一次汇款地址的变动,都意味着刘易在新的地方租下房子。在北京颠沛流离的18年,他在超市门口发过传单,在北京西站做过保洁,出没北京的各个火车站给乘客拉过包,到大红门服装批发市场蹬三轮送过牛仔裤,在新发地卸过从寿光拉来的蔬菜。最累的一天卸了5万斤冬瓜,挣150元。

10多年来,这个“没什么文化”的老北漂,慢慢要被时代和时间淘汰了。快递公司多了后,拉包的活儿越来越难做;年纪渐大,送货卸菜干起来也变得吃力;疫情以来,路边摆摊理发的生意也受到影响。

但那些捐给贫困儿童的钱,就是他这么一点儿一点儿挣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