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一场“暂坐”

2020-09-24 00:49:55 作者: 贾平凹:每个

翻越秦岭,走出涡镇,他到了古都西京。

从莽莽苍苍的秦岭,回到熙熙攘攘的西京,从《山本》中战火硝烟的涡镇,返回人来人往的茶庄。

《暂坐》是贾平凹的第十八部长篇小说,刊发于《当代》杂志2020年第三期,也是1993年出版的《废都》之后的第二部都市题材的长篇小说。他在乡村题材上长期深耕与丰厚积累,这次小说题材上的迁徙,又一次直面现代城市生活:以悲悯仁厚的目光注视着身旁人来人往的西京古城,以生动细致的笔触勾勒着人物悲欢离合的命运轨迹。

既是具体的人的故事,又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故事

王雪瑛:你在后记中说,“整整写了2年,以往的书稿多是写两遍,它写了四遍。”请说说这部长篇的创作情况,曾经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什么?做过重要修改吗?

贾平凹:《废都》之后,其实还有关于城市题材的长篇小说,如《白夜》《高兴》,只是那些作品主要写了农民工进城后的生活。《暂坐》在题材上,所谓迁徙是没有多大障碍,因为我在城里生活了近50年,一切都是熟悉的,之所以写得慢,一直在纠结着怎么写,那么多的人物,没有什么大情节,没有什么传奇故事,怎么个视点,从哪里切入,如何结构?写了四遍,前两遍都觉得不对,作废了,写作是越写越惊恐,来不得一点敷衍呀。总得有自己新的思索,新的写法呀。

王雪瑛:《山本》的结构方式很独特,全书不分章节,不设标题,仅以空行表示叙事的节奏,内容的转换;《暂坐》与《山本》全然不同,结构布局别开生面:每小节都以人物和空间来命名,空间对于塑造女性人物群像,呈现城市日常生活重要,对小说的结构重要吗?

贾平凹:《暂坐》里分节,每节以人物和地点命名,这是结构需要,因为没有大情节,那些日常生活的叙写仅有些线索,再者这么散开写可以充盈弥漫我还要表现的东西,比如雾霾,比如所有的市井现象,因为那群女子只能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追求故事为什么发生?从而表达人类生存的困境,并更好地探讨复杂的人性,还有小说并不是仅仅写写故事,也不是只有批判的元素,而应有生活的智和慧,这样分节容易表现。

王雪瑛:在写作《山本》的时候,你曾经说过,面临的问题是这些庞杂的素材如何进入小说,历史又怎样成为文学,那么在写作《暂坐》的时候,你面临的是如何呈现如此切近的现实?

贾平凹:写作并不是逮着什么写什么,我在城市生活了近50年,阅了那么多人和事,但在这些人和事里发现了什么,这些发现又都是我自己的而不是别人的,这是最重要的,也是写作冲动的原因。《暂坐》里的那些女子是有原型的,我和那些原型常在一起,她们是一群别样的女子,过着别一样的日子。面对着她们那些日常生活,有一日忽然觉得有意味,这意味与这个时代、这个社会有关,一下子有了写作欲望。写作欲望一产生,那么多的素材就全来了。

王雪瑛:西京城的暂坐茶庄,是小说人物活动与情节展开的主要场景,也成为小说命名为《暂坐》最直接的解释,但“暂坐”分明蕴含着更多的人生内涵……请说说“暂坐”的丰富意蕴。还有小说中描写的雾霾,既是写实的,漂浮在她们生活周围,也是隐喻的,点染在小说结构中,冯迎扑朔迷离的离世,陆以可父亲奇异的出现,这是延展小说在现实与超现实之间的开阔空间?

贾平凹:人生就是“暂坐”呀,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暂坐”呀。小说要表现的是社会,是人活着的意义,这群女子又是如何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她们在经济独立后,怎样追求自在、潇洒、时尚和文艺范,又怎样的艰辛、迷惘、无奈、堕落。其中冯迎的线索,陆以可父亲的线索,“活佛”的线索等等,甚或一开场茶庄二楼上的壁画都是以此而设置的。

王雪瑛:从1993年发表长篇小说《废都》到2020年出版《暂坐》,时间跨度为20多年,这也是中国城市快速发展的20多年,你对城市生活的认识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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