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全国性的抄家活动持续了两年之久,甘肃省所有的贪官数年所积珍宝,可以说悉数归入乾隆皇帝的私囊。皇帝对官员的借事罚银,也几近巧取豪夺。江苏巡抚闵鹗元的弟弟闵鹤元贪污赈银一万九千两,乾隆皇帝命闵鹤元十倍罚出,即罚银十九万两。不久又发现闵鹤元亏空库银六万多两,也让闵鹤元赔补。闵鹗元对其弟知情不举,在皇帝审查之时又吞吞吐吐,乾隆皇帝命其“自行议罪”,自己给自己定个罪吧。
闵鹗元只好恳求皇帝,再允许他罚银四万两。闵鹗元每年就一万两的养廉银,用来偿付弟弟的罚项已所剩无几。没过多长时间,就连这笔养廉银也被乾隆“永行停支”了。既然弟弟贪污,那么你这个哥哥也不配享受国家发的养廉银。
其实官员的廉洁还真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养出来的,就拿以廉洁自律闻名的闵鹗元来说,到后来也还是在官场灰色生存的各种规则面前低下头,走上了“苞苴日进,动逾千万”的权钱交易之路。而他变法儿筹措来的近三十万两罚银,大都被指定缴到了内务府。乾隆初年,内务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果皇家遇急事只能靠户部的银库(类似于中央银行)来暂时接济。
到了乾隆中期,在大造圆明园等皇家林苑,以及满足皇帝种种挥霍的同时,内务府却奇迹般地实现了扭亏为盈,其所属机构广储司、圆明园、造办处三座银库更是岁岁盈积。就连户部也经常从内务府借钱,从这一微妙变化中可以看出,乾隆皇帝在敛财方面丝毫不逊于他的那些臣子。
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初,六十六岁的乾隆第四次东巡山东。与前几次东巡有明显不同,这一次,沿途前来接驾的王公大臣特别多:以前只是河北、山东的地方大员全数到来,而这一次附近的蒙古王公,几处盐政、织造,甚至连远在湖广、四川、广东的封疆大吏也都聚集于此。
乾隆南巡图局部
一路之上仪仗塞路,闹得山东地界是翻天覆地。大员们争先恐后来到山东,只是为了满足老皇帝愈演愈烈的一个喜好:收受贡品。乾隆的此次山东之行,也成了各地大臣们的赛宝大会。每位大员的车队都是珠光宝气,世间罕见。
我们来看一看乾隆这次短途旅行都收到了哪些贡品:二月十六日,在黄新庄驻跸时,蒙古阿尔善亲王罗卜藏多尔吉进了“金六十锭”,净重五百九十二两。亲王说,这是预备皇帝一路上赏赐他人之用。
六天后,还是在黄新庄,河南巡抚徐绩给皇帝进了数车衣料,包括贡缎袍五十端、贡缎套五十端、宁袍五十端、宁褂五十端、杭绫一百端、汴绫一百端、貂皮一百张、乌云豹一千张、银鼠一千张。
乾隆南巡图局部
由北京到山东,一路之上,几乎每个驿站都有大量的贡品在等着乾隆皇帝查收。内务府派出大量接收人员,源源不断地将这些贡品装车运回皇宫……皇帝出一趟差,赚得盆满钵满。
乾隆年间的贪风之炽与惩贪之严,两种风气的激烈碰撞,让人看得一头雾水。我们就拿王亶望贪污案来说,整个甘肃官场可以说是到了无官不腐的地步。一件贪污案处理下来,前前后后竟杀掉大小官员五十多人,不能说惩贪不严。
可这种霹雳手段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贪风依旧愈刮愈猛。乾隆对这个案子的处理颇值得玩味,虽然整个甘肃官场到了无官不腐的地步,可最后受到国法处置的只有两百人,要知道,一个省的官员接近千人。
那么其他五分之四的官员呢?答案是,大部分官员已经被带病提拔或者异地交流了。
这些漏网的官员就是沾了集体腐败的光,涉案官员之多让乾隆也觉得心惊,最后不得不抬高立案的门槛,涉案金额由最初的一千两提高到一万两。既然一个林子里都是贪吃的野兽,为了保持生态平衡,那就抓大放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