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中国|令人食指大动的“涮羊肉”,究竟源自何方?

2020-10-27 11:17:41 作者: 饕餮中国|令

康营子辽墓壁画为何不是草原产

契丹人算是一个“草原民族”,忽必烈所属的蒙古族则更为典型。茫茫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民间传说将“涮羊肉”与忽必烈联系起来的说法因此倒也显得合情合理令人信服——偏偏这是不折不扣的“张冠李戴”。

当然,羊肉的确是蒙古民族的传统肉食。南宋使者出使蒙古汗国时就发现,蒙古人“牧而庖者以羊为常,牛次之”。元代饮膳太医忽思慧于天历三年(1330)向朝廷献了一部书,名为《饮膳正要》,这是迄今所知记述元代宫廷御膳最为翔实的一本书。比如书中记载的“柳蒸羊”,其做法就是宰杀一只整羊,摘除内脏后放入在地上挖的三尺深的坑中,用石头把坑铺满,之后用火把石头烧成通红,之后将羊在铁篦子上,上面用柳叶条覆盖,用土把坑封好,羊熟即可食用了。这道菜的名字上虽说是“蒸”,但是并不放水,用石头的热量和蒸汽将羊烤熟,与今日的“烤全羊”实是一脉相承。在《饮膳正要》记载的90多种美食里,超过70种是用羊肉或羊肉的脏器制成,简直可以说是一个以羊为主料的食谱了。可是在这其中,偏偏找不到“涮羊肉”的记载。

烤全羊虽说如此,另一个可能似乎不能排除:“涮羊肉”会不是如同许多美食一样,出自(蒙古)民间的创造呢?中世纪欧洲旅行家的记载又给这种说法当头浇上了一盆冷水:“如果他们还有忽迷思即马奶的话,他们就不关心任何其他食物”——包括羊肉。即使到了清代中期,那位因为出身江浙就被乾隆夺了状元(只给了探花)的赵翼也注意到,蒙古人“不能皆食肉也”。寻常百姓度日,“但恃牛马乳”。只有到了逢年过年的时候,才能几家几户凑在一起宰杀一只羊分而食之——与汉地穷苦百姓过年时才能“吃顿好的”别无二致。

马奶不仅如此,古代蒙古民间纵然能够搞到羊肉,恐怕也不会选择做成“涮羊肉”。众所周知,“涮羊肉”需要火锅,而火锅则大多以铜、铁等金属制成。而元代以后的很长时期,蒙古人缺少铁锅(遑论更昂贵的铜锅了)!

乍一听,这颇有点匪夷所思。毕竟13世纪后期的波斯史学家拉斯特哀丁在名著《史集》里已经记述大约9世纪的蒙古族先民为了走出额尔古纳河西南的森林谷地,利用铁矿“熔山出谷”的传奇故事。可是到了元朝灭亡(1368年)以后,回到草原的蒙古各部却经历了一个生产力大倒退的黑暗时期,彻底丢失了冶炼工艺,连铁锅也造不出来了。

铁锅在日常生活里司空见惯。但当时的明朝朝廷却顾忌其材质,担心蒙古(当时分为“鞑靼”与“瓦剌”)人会拿去重造兵器。因此在与他们的“互市”中,不起眼的铁锅居然也成了禁止出口的“战略物资”。其实,铁锅大多是以生铁铸造,要改做兵器,就得炼炒熟铁,而当时的蒙古人根本没有这样高端的技术。至于鞑靼、瓦剌军队里那些明盔亮甲,要么是在以往与明军的战事中缴获而来,要么干脆是买通明朝边将走私到手的。比如“土木之变”(1449)前的大同镇守太监郭敬,就依仗自己是大权在握的王振公公的亲信,把铁制箭头装在酒坛子里卖给瓦剌人。明廷对此束手无策,却拿根本不能改作军用的铁锅开刀。结果给草原上的普通民众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没有铁锅的话,游牧民就只能“以皮贮水煮肉为食”了。其影响之大,连瓦剌首领也先也曾愤懑地向明朝使节表示,“我每(们)去的使臣故买卖的锅、鞍子等物都不肯着买了……”。

土木之变总而言之,游牧民族的普通百姓一无肉、二缺锅。清代以前的文献资料绝少见到有关“涮羊肉”的文字记载,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从清宫到“东来顺”

实际上,“涮羊肉”真正的源头,只能追溯到距今并不十分遥远的清代。当时,火锅已经非常流行。清代著名诗人兼吃货袁枚在《随园食单》里就明确提到“火锅”这一名称,而且火锅更是冬季宫廷必不可少的佳肴。康熙、乾隆皇帝这两位满族皇帝曾举行过四次“千叟宴”,每一宴席都设火锅。其中嘉庆元年(当时乾隆退位而为太上皇)的那一次,动用了1550多个火锅,创造了火锅宴的规模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