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蜀汉核心区的自然条件,应该说是非常不错的。特别是四川盆地周围多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主动出击固然很难,如诸葛亮和姜维,屡次北伐都基本无功而返,但敌方进攻更难。曹魏集团对蜀汉方面基本采取守势,其统一策略一直是先吴后蜀,顾虑地形险要是重要原因。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司马昭改变策略,主动伐蜀,并且能一战灭蜀呢?蜀汉的灭亡真的只是偶然的吗?
按照哲学观点,偶然性背后隐藏着必然性并受到其制约,没有脱离必然性的纯粹偶然性。必然性总是通过大量的偶然现象表现出来,由此为自己开辟道路,没有脱离偶然性的纯粹必然性。蜀汉的灭亡,虽有许多偶然性成份,但背后充满着必然性的逻辑。
或许,旁观者清,我们看一看吴国眼中的蜀汉是什么样子。话说吴使薛珝出使蜀国,回复吴主孙休蜀中近日举动时说:“近日中常侍黄皓用事,公卿多阿附之。入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有菜色。所谓燕雀处堂,不知大厦之将焚者也。”从薛珝话,我们能读到什么?此时的蜀汉,已经从里到外烂透了。前面我们说过四川盆地自然环境优越,何至于“民有菜色”?
蜀汉灭亡,有三个重要人物不能不提,谯周、黄皓和刘禅。因为谯周力主投降,背上了很多骂名。但易中天教授明确否认了谯周是小人的说法,他认为,谯周的眼里,不只是有蜀汉政权,更有天下。因此,所谓谯周误国,其实说不通。黄皓对蜀汉的灭亡倒是功不可没,他把持朝政,是“入其朝,不闻直言;经其野,民有菜色”的直接原因。但我们反过来想,是谁让黄皓把持政权的?没错,是刘禅。关于刘禅,“阿斗的江山——白送”这句歇后语本来已经给他定了性。但不知从何时起,一股翻案风很是猛烈,这些人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比如刘禅,有人就说,他还是一个好君主嘛,那个“乐不思蜀”的故事,正说明他睿智,人家大智若愚好不好,不这么说,能让司马昭放下戒心吗?笔者相信他这么说,可能真的有保全性命,让司马昭不再害自己的成份。但因此就说他睿智,什么大智若愚,未必太过于可笑。别的不说,就说宠信黄皓一事,董允在世时每每正颜厉色地匡谏刘禅,多次责备黄皓,如果黄皓只是普通的宦官,董允何至于此?而在此之前,诸葛亮在《出师表》中苦口婆心地说“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说明刘禅“亲小人”绝不是一天两天。难怪司马昭责后主曰:“公荒淫无道,废贤失政,理宜诛戮。”至于那个黄皓,被司马昭凌迟处死。
当然,蜀汉灭亡,刘禅、黄皓虽“功不可没”,却不是唯一的原因。蜀汉的政治制度本身也远不如曹魏和东吴。曹丕上台之后,实行“九品中正制”,从制度上保证士族的入仕之途。东吴则在开创以来,利用江东士族来管理国家的,所以东吴政权得到江东士族的普遍支持,在面对曹魏和蜀汉进攻的时候,江东本土士族能够挺身而出,保护自身和国家利益,故而能多次击败敌人。然而蜀汉体制僵化,在益州一直是排挤益州本土的豪族士族,未能从官职制度上为他们开拓入仕的途径,荆州派与益州本土派的矛盾一直没有解决,从而造成蜀汉中后期人才严重匮乏。与此同时,平庸的官二代身居高位,如诸葛瞻,在决定蜀汉生死的绵竹之战中,他在培县停滞不前,尚书郎黄崇屡次劝速占险要,不要让敌人进入平原,这本是常识,诸葛瞻拒不听从,犹豫不决,错失良机。等邓艾长驱直入,又禁不住一纸书信的刺激,出城与邓艾决战,最终搭上了自己和蜀军性命,绵竹失守,葬送了蜀汉。但话说回来,蜀汉已经烂透了,即使这次不灭,也熬不过几天。
反观邓艾,不愧为三国后期的军事天才。邓艾抵达青川乔庄镇后,他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奔赴剑阁配合钟会前后夹攻夺取蜀大门;二是占江油作为小后方,在此休整,然后直取成都,达成一举灭蜀的壮举。邓艾选择了第二种方法。如果配合钟会拿下剑阁,打通入蜀道路,迎钟会所率大军入蜀,看似稳妥,但若不能全歼姜维、廖化,姜、廖必定会逐城、逐关退守,拖延战事,钟会所担心的“粮运悬远”情况必然更加恶化,既与原先“冲其腹心”的谋划不符,而且也失去了偷渡突袭的锐气和突然性,导致风险增加。若待部队稍事休整完毕,趁蜀内空虚,阎宇率领的巴东援军尚远,下江油、克绵竹,则成都面前一片坦途,而且姜、廖部也被牵制在剑阁,难以回顾,看似孤军深入,实则直捣黄龙,一战而竟全功。偷渡阴平不仅是中国,也成为世界军事史上一次经典的突袭战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