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审视,本来是早年街市卖唱的两位女子。她们刚到案前,老妇即命董文遇退下,问询道:“邹君安在?”白衣人又驱邹某到堂,老妇熟视一番,忿然道:“蠢仆真不明理!怎样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也绑缚押来呢?”叱人解开绢带,下座热心相迎,并谢罪道:“老妇年迈体弱,处置不妥,致使开脱于你,还请见谅!”请他坐到宾席,两位女子也敛衽行礼,神色如同有些羞涩。老妇既而命人设宴,山珍海味俱陈,邹某为董文遇说情:“咱们一同拜访仙界,只有他成为阶下之囚,即使咎由自取,我也深感抱愧。还请宽恕他,不致让人嘲笑!”老妇如同颇不甘愿,两女同她耳语一阵,动静轻细,不知所云。
老妇这才显露笑脸,命人给董文遇松绑,也让他入座。白衣人遽然悉数消失不见,所以董文遇和邹某同坐,老妇和两位女子以主人的身份奉陪。屋内酒香肴味,弥漫蒸发,老妇亲身动身劝酒,仅仅逢到董文遇时,则皱眉道:“真实无法接受你醉酒后的状况,还是以茶代酒吧。”董文遇也如同不胜酒力,嗅到酒味就作恶欲呕。只有邹某怅然大吃大喝,且与二女彼此调笑,如同是旧相识。酒过数巡,老妇阻止道:“夜已深,不能再耽误功德了。”邹某遂动身离席,和二女转到屏风后,如同早有约好。老妇和女仆也仓促脱离,仅留董文遇在场,这时只闻怪鹗啼树,寒月照怀,堂上未留燃烛,磷火不时辉映闪烁。
董文遇醒转之时,环顾四周无卧席之地,真实苦不胜言,幸亏良宵易短,早已月落星稀。好久,邹某从堂后走出,笑脸可掬,拱手道:“咱们误登极乐仙界,让你独享孤寂清福,我这贪花人真实有罪。”董文遇亦不敢出言,仅仅静静和他一同出门,马还系在柳下,两人策马回来。途中董文遇始向邹某刺探,何以他会遭到优待。邹某起先还犹疑不说,见董文遇重复诘问,这才吐露本相。本来老妇母女来齐东卖艺已有一月,邹某本就酷好狎妓,便腾出房子赠给老妇母女栖息,且供给金钱资费,照料得体贴入微。老妇故此心胸感谢,二女也和他相得甚欢,颇有自荐之意。自老妇携女脱离数十日后,邹某依然怀念不已。
所以昨夜他被独自留下,男欢女爱,极尽纠缠(倍极缠绵)。邹某因觉老妇母女形踪奇怪,便含蓄探问,两女俱未隐秘,自称是狐,早年的行为,不过是她们的母亲小试道术。董文遇十分惊惶,益发悔恨交加,两人到家各自别离。他并不想宣传此事,邹某也欲保密,所以无人得知。从此,本来嗜酒如命的董文遇,居然对酒恨之如仇。牵强饮几口时,涓滴落腹,无异于烈焰灼心,必定要卧病在床,十来天后才干化险为夷,因而他再也不敢稍加测验。且呈现一桩怪事,只需他不去花柳之地游玩,尚能出去见人;假使微一进入,则眉目之间自行生出粉墨,无论怎样也抹之不去,旁人见到无不捧腹大笑。也须数日之后,方能康复本来容貌。
董文遇的豪气因而衰退许多,不再踏足风月场所,反而变得厚道本分。有人感到奇怪,难免四处探问。阅历多年之后,董文遇才向人说出工作的原委,闻者又无不捧腹。我(作者)传闻此事时,董文遇年已四十,身躯傲岸,常自述他少壮时的豪举。十几年曩昔,青楼翠馆之中,也早已不见他的踪影。
作者文末留言:酒是狂药,这话岂能有假?重则招祸杀身,轻则沾惹仇恨,至于在倡寮这种烟柳之地,将纵酒畅饮视作豪举,然后醉得昏迷不醒,真实焚琴煮鹤。怎么办狂叫怒骂,以诱人美色作为解酒之物,真连蠢牛都不如。老妇所言的“醉态不胜承教”,这话说得真好!可直接作为《诗经》中《宾之初筵》描绘酗酒失仪景象的解说,亦可作为沉湎于晓风残月之士的座右铭。老妇本就善解人意,其言也着实让人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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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译自《萤窗异草》中【董文遇】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