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已划归为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四团)的滑稽剧团受命到中南海演出大型现代滑稽戏《满园春色》,这是1949年后上海滑稽第一次赴京演出,本身就是一部“大戏”的高潮。进入中南海,走向怀仁堂,姚周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童双春。自1953年开始担任蜜蜂、大公、青艺等滑稽剧团联合支部的团支部书记,后又担任剧团临时工会负责人,童双春平日所思所想更广更深一点。
当年,上海滑稽界大大小小的剧团有十几家,但姚周挂牌的蜜蜂红透半边天。那时候,普通演员一天拿5角钱,姚周一天可以挣五十几元。“周老师主动降低了自己和姚老师的收入,可以说救活了一批滑稽演员”。童双春清楚地记得自己转正后,拿到一笔不菲的周薪,激动得一路小跑到”淮国旧”,买了一个收音机,一套60多元的旧西装,还有一条全白的“又松又软”的羊毛围巾,“出门前用热毛巾把脖子擦得干干净净,一年只戴6天,大年初一戴到大年初六”。
童双春回忆道,姚慕双当年每天像敲木鱼一样,将老一辈艺人“先学做人,再学做戏”的职业精神传给弟子们。童双春向姚老师汇报自己制定的“三严格”计划,严格自律演员作息时间日程,严格自律台上台下情绪转换,严格自律自编自导自演节目,“姚老师开心地和我说,修身律己,四时康宁,我们的舞台才能光辉灿烂……”
生活境遇的改变,姚周身体力行的示范,激发了童双春对于职业的敬畏之心,除了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他开始对剧种属性、未来发展有了自己的思考。
3笑着向昨天告别
1976年,一个让人重展欢颜的秋天,童双春收到了有一纸红标题的委任状:任命童双春等3位同志组成重建上海曲艺剧团筹备工作小组,童双春同志任重建工作组组长,剧团编制人员定额90人,剧团经费12万元,上海曲艺剧团团部新址为永嘉路345弄6号……童双春赶紧将好消息禀报姚周,一旁的姚师母听后拉着他的手说:“双春,今天下班后过来,我炒几样时鲜菜,再叫上双艺、双庆、双杰,大家聚聚!”
新剧团组建后第一次公演,《新民晚报》整版报道了大型现代滑稽戏《出色的答案》。滑稽演出是普通民众的艺术,它的生命蕴藏于市井生活的平凡瞬间和民众的价值观中,和所有好的舞台剧一样,它携带着人性和时代的气息。剧院沸腾了,童双春和滑稽剧团交出了一份“出色的答案”。
从1949年考入上海联合滑稽剧团算起,童双春的艺龄正和共和国同龄。1960年,童双春向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党总支郑重递交了一份入党申请书:“我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党的文艺事业,走又红又专的文艺道路,写好剧本演好戏,全心全意为广大观众、听众服务……”回忆至此,童双春艰难地站起身,“还在的,我来找”。把客厅里的小书橱翻了个遍,重新落座的童双春难掩遗憾,不光是未能找到这份带有浓浓时代印痕的申请书,更有对恩师周柏春的心疼:“因为一句戏言,周老师后来竟没有和我同时入党。平常,他还是笑眯眯的,但我知道他内心是很难过的。”
之后的几十年,童双春担任业务团长,负责全团编、排、演的工作计划;参加市文化系统各种会议,与兄弟剧团交流学习;过年过节,安排电台、电视台加演任务;和“青春”组合李青每年创排好几个新节目,正应了一句话,人后必须非常努力,人前才能毫不费力。
出生于1934年的童双春说起滑稽戏眼中依然有光,边说还边哼唱了几段。当问到他有关封箱演出的事时,那束光突然暗淡了,沉默许久没有回答。一生心系,不能放,放不下。
兴起于1920年前后,姚周作为滑稽戏的第二代掌门,将这门地方曲艺提升到文化层面,而后把接力棒交给了“双字辈”。2018年,获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独脚戏”传承人称号,童双春觉得安慰的同时,也有焦灼。语言的根,需要文化来浸润,百年滑稽的魅力在于表现上海人实实在在的生活,再现上海人的(原生)生存状态,上海故事如何继续说好,尚待年轻一代继往开来,莫负韶华。(吴南瑶)